如今看来,柳恒虽亦是文化人,然而他在军中为将二十余年。书生那种只要需要黑也要说成白的心理,早已经磨去。
而且他说的也是心底的实话。功劳什么的,对于他冯梓来说,先不说能否到手,便是到手了。他一个赘婿,便是有十分功劳,未必能得三分赏。
赘婿,所有人视之为小人,根本无需欺之以方,直接欺以非其道便可。别说还有三分赏,便是一分赏都不给他也无处申述。因为那样做,在那些官老爷心里是正确的。
再说,他一个赘婿,根本无法做官,立再多的功劳,也没多少用处。立功也许对他成为皇商有帮助。然而难免有人觉得一个赘婿的方子落到皇帝耳中会污了圣上的耳,谁保证他立的功能否传到皇帝耳中。
抓住眼前的,才是最根本的!
若是柳恒对那方子放在心上,他便只等着,给多少钱财他都不拘。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给柳恒一个人情。如果能让柳恒欠下他人情。柳恒若真是君子,那他在福州开的店,便不会因为他赘婿身份而别人觊觎。
直到日落西斜,冯梓才上提着几条鱼往城中走。今天他一共钓了九条鱼,有四条因为太小丢回了护城河。剩下的五条,最小的都有两斤重。
他一路往西市走,在西市坊门关闭之前,其中四条鱼送去粹宝阁。这才提着最后一条返家。
且不说冯梓的悠然自得。
柳恒在折了钓竿之后一路气冲冲返回了家中。在家中他生了一阵闷气,越想越觉得若是冯梓真有能让做好的吃食保质十天的方子。那当是越早得到越好。
他犹豫片刻,穿上官服,让下人备车去了长乐县公府。
长乐长公主虽是女流之辈,但领着长乐经略使一职,并没有如旁的女人那般守着那些习俗虚礼。她在正厅见了柳恒,连个面纱都没戴,只穿着一身凤纹官服。那是当今圣上特赐的一身经略使官服。
长乐长公主一身深紫色的官服,头上也束了发,面上胭脂色淡得看不出来。柳恒只看了一眼之后便不敢在看。
并非长乐张公主长得难看。恰恰相反,长乐公主长得非常明艳。只是这上座的长公主身份特别,不仅是柳恒的上官,更是皇家权力最大的长公主。柳恒不敢因为对方是女人就小瞧了这位长公主。
要知道,当年这位公主出嫁到福州,驸马战死,族中尽墨,她仍坚持和长乐县公的牌位拜堂成亲。完成婚礼次日便捧着长乐县公的灵位去了军中,硬是收服了那些桀骜不驯的土人将领。又在短短半个月内将反叛土人赶回山中。
如此巾帼,便是他再自傲也不得不尊敬。
见礼之后,长乐长公主吩咐侍女奉茗。又问柳恒:“今日乃休沐日,柳长吏来见本使,可是有要紧事?”
长乐长公主有三个身份。在公侯面前,她是大齐长公主,在土人面前,她是长乐县公夫人,在官员面前,她又是长乐经略使。如今她身上着的是经略使的官服,见的是经略府的长吏,便用了“本使”的自称。
柳恒拱手道:“下官确有要事禀告!牛木蛮不服王化,时叛时降,山中多匪寇,致本道南下道路不畅。此皆因牛木蛮熟悉地形,啸聚山林,而官兵入林则战不利,不得不退兵。去岁,牛木蛮更是多有劫掠乡里恶行,并有进犯县城的举动。下官认为当尽早将其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