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最后一刻,睡得正酣的呼厨泉是被人给强行推醒的。
“又怎么了!?”呼厨泉恼怒的看着眼前的亲卫,准备狠狠教训一下这个没规矩的家伙,然而下一刻,却被视线中的熊熊火光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震天的厮杀声,不断传来的惨叫声,还有箭簇划破虚空的声音掺杂着女人的哭泣和孩子的啼哭响成了一片。
“发生了何事!?”呼厨泉一把抓住亲卫的领口咆哮道。
“汉人打进来了,单于,快走吧!”亲卫大声道。
“汉人怎么会打进来……”呼厨泉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了,汉人昨天不断敲锣打鼓,打的并不是疲兵之计,而是让他们以为汉人只是虚张声势,然后在他们的警惕心都失去的时候,再突然发难,这……太卑鄙了。
“走!”厮杀声在不断朝这边靠近,呼厨泉也顾不上多说什么,披上衣服,拿起兵器便往外走,整个美稷城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虽然呼厨泉的房间是当初汉人留下来的官邸,但大多数匈奴人还是习惯居住在帐篷里面,那帐篷为了防雨,多数都涂着厚厚的油脂,汉军只需用火把一点,就能引燃,此刻整个城池,放眼看去,都是火光。
四面八方,仿佛都是汉人的喊杀声,夜色下,呼厨泉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汉军杀过来了,但城中的匈奴人已经乱成了一团,甚至互相挤压,呼厨泉知道,这个时候,想要重整旗鼓已经不可能了,当机立断,带着亲卫便朝着厮杀声少的方向夺路飞奔。
沿途不断命人叫喊,一些匈奴战士逐渐汇聚在一起,倒也让他手下多了不少人。
城门不知道被什么人打开,应该是逃跑的匈奴人,呼厨泉见状也不多言,闷头便往外冲。
“轰隆隆”
前方的将士突然毫无征兆的栽倒下去,呼厨泉猛地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止住了冲势,几枚箭簇贴着耳边划过,身后传来了匈奴勇士的惨叫声,但呼厨泉却已经顾不了那么多,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已经照射在大地上,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在美稷城北门之外,一支汉军的骑兵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为首一员武将,白马银枪,立在城门外,朝阳照在身上,似乎为他渡上了一层光晕,对着呼厨泉的方向朗声道:“常山赵子龙在此,贼将还不下马受降!”
傍晚将至,太阳犹如一轮巨大的火球般垂落在西边的天际,肆意的向大地释放着最后的灼热,天际像被烧红了一般,整个苍穹似乎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美稷城头,远处的汉军军营遥遥可见,地上的尸体或是被掩埋,或是被焚烧,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虽然不知道汉军为什么要浪费这些力气来处理尸体,但呼厨泉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问题了。
接连三场大战,虽然也的确给汉军造成了重创,但匈奴一族的精锐之士,几乎在这三仗之中被耗光,汉人的弓弩射程比以前远了不少,哪怕没有陷马坑,匈奴人的骑兵单单是要冲到汉人的军阵面前,就要耗费不小的代价,为了尽可能的保留精锐,一般冲在最前面的,都是那些族中的老弱病残以及乞伏人、月氏人、屠各人,但就算这样,三场大战下来,那巨大的损失依旧让呼厨泉心头在滴血。
就算击败了这支汉军,他们恐怕也剩不下多少勇士了,如何还能在鲜卑人和北匈奴的虎视眈眈下继续在这块肥沃的土壤上繁衍?
后悔吗?
还真有,呼厨泉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的偷袭,汉人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和狠辣,美稷以南,如今恐怕已经找不到几个匈奴男人了,至于女人,作为匈奴人眼中的货物,此刻已经算是汉人的战利品了。
当初只觉得有利可图,但此刻,当汉人军队杀进来的时候,呼厨泉才开始后悔,不是后悔劫掠,匈奴人多数时候是靠这个为生的,只是后悔他选错了对手,这次招惹的人,显然不像之前的对手那般好说话,这一次,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不行就撤吧!
看着远处忙碌的汉军,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防备,但呼厨泉可以肯定,如果此时自己出兵想要过去占便宜,恐怕讨不了好,那很可能是汉人布下的陷阱,汉人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事,虽然哪怕到现在,呼厨泉也不明白自己之前连续三场大战为何会被人数远远少于自己的汉军给击败,但现在他已经不想去想这些问题了,他现在考虑的,是该往哪里撤?
守城是肯定不行的,匈奴人不擅长这个,而且美稷的城墙也绝对算不上坚固,如果连野战都输了,面对擅长攻城的汉人,守城无疑是一个很愚蠢的选择。
至于撤往何处,呼厨泉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大城寨被破,美稷现在看来,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情,不如趁着如今还有许多人手,借着骑兵的机动力,甩开汉人,退往鸡鹿寨。
五原寨是绝对不行的,那里背靠阴山,如果汉人继续追来,根本没地方再退,鸡鹿寨就不一样了,正好卡在阴山还有长城之间,往西有不少矮丘,使得这里并不适合建设城墙,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就算汉人不依不挠,他也可以通过鸡鹿寨往北退,大不了投奔北匈奴。
虽然之前双方之间还有着仇怨,但说到底,也还是一家人,生死存亡之际,以前的恩恩怨怨都可以放一边,唯一让呼厨泉有些犹豫的,就是如果投奔了北匈奴,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
南匈奴依附,匈奴再度合二为一,北匈奴肯定是愿意的,但作为南匈奴单于,投奔了北匈奴之后,人家肯定不可能让他继续当单于,甚至为了内部的稳定,处死他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