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目光复杂的看着叶昭,沉声道:“原以为,你是仁义之人,但今日一把火,你可知道烧死了多少人?”
“十万吧,或许没有那么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应该有不少人逃出了宛城。”叶昭回头,看向廖化,有些嗤笑道:“仁义?我原以为你已经看清楚了这天道轮回,如今看来,你看的,依旧局限在你胸中为自己画的那个圈子里。”
“若真有天道轮回,将军觉得,自己是否该死?”廖化看着叶昭,眼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我劝你莫要动手的好,放眼天下,如此近的距离,没人能杀我。”叶昭摇了摇头:“该死?这世上谁人无罪?哪有真的不该死之人?”
“你只看那十万黄巾可怜,可曾想过,若将这些吃过人的黄巾贼放出去,又有多大祸患?”叶昭仰头看向那仍旧闪烁着火光的宛城,笑道:“人心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有一个底线,这个底线,轻易不会破,但如果它破了,人与那豺狼虎豹,其实也没了区别。”
“虽说是在饿极了的时候,他们吃人,但只要吃了第一口,越过了心里那道坎,以后若是再饿了,哪怕没到山穷水尽,他们还是会吃人,而且经此一事,他们的心态也会发生变化,连人都吃过,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
“但未必全部都吃过。”廖化沉声道。
“这是个术算问题,杀十个人,其中或许有五个甚至七个无辜的,但若放过那三个,未来可能伤害到二十个,三十个人,那作为将军,我认为将十人尽数斩杀,是没错的,或许有人冤枉,但活在这乱世之中,冤死之人又何止这十万?”叶昭的声音十分的冷静,冷静的让人害怕,仿佛那死去的人,在他眼中,只是一串无关紧要的数字,这样的思维方式,显然再次与廖化的观念产生了剧烈的冲突,至少廖化做不到如此冷静的去分析和处理这种事情,有些冷血。
“我以为,将军不满朱儁杀俘,会与他不同,如今看来,却是在下天真了。”廖化红着眼睛看着叶昭。
“还是有不同的,我当初不满他杀俘,就是不希望眼下这种事情发生,但既然发生了,我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而非纠结于个人恩怨无法自拔。”叶昭站起身来,皱眉看了廖化一眼道:“看来,你我最终还是无缘。”
“将军要杀我?”廖化嘴角咧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叶昭笑了,笑的廖化莫名其妙:“将军为何要笑?”
“统兵打仗,你能胜我?”叶昭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不能。”廖化很干脆的道,叶昭一路走来,有今日成就,绝非侥幸。
“治理地方,你比我强?”叶昭又问。
廖化再次摇头,叶昭之前在幽州如何,他不知道,但睢阳因叶昭而繁华了不少这却是有目共睹的,廖化自问做不到。
“你比我年轻几岁?”叶昭又问道。
“末将今年十五。”廖化沉声道。
“十五,比我小了六岁,你有能力,也颇具潜力,但也只是潜力。”叶昭看向廖化笑道:“我要杀你,定是感觉你对我有威胁,元俭觉得如何?”
“是末将自不量力。”廖化闻言,不禁苦笑道。
“是你眼界不够宽阔。”叶昭拍了拍廖化的肩膀道:“要走,不会拦你,但看问题,莫要看人如何说,看他如何做,结果如何,你看世事,总会站在自己理想中的世界去看,却不肯看现实,若跳不出你胸中那将你禁锢的圈子,你此生成就终究有限,或可为将,却不能为帅,当有一日,你真的能跳出那个理想世界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相信,你会回来的!”
廖化没有接话,只是恭敬地对叶昭行了一礼道:“将军所授,化不敢或望,希望他日,你我莫要在战场上相逢。”
“保重。”叶昭没留人,目送廖化连夜叫了杜远离开,心中突然有些索然无味,该走的会走,该留的自然会留下来,廖化对自己终究不像管亥那般经历过生死的关系。
接下来的几日,朱儁开始派人四处招降黄巾,或许是宛城一把大火,对他的触动太大,这一次,朱儁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实际上此刻就算朱儁想杀人,叶昭都不会再阻止,宛城那把大火,已经将黄巾军最后的斗志烧没了,没有了张曼成的统帅,也再难有人将那股气给激起来,叶昭没必要这个时候再跑去强装好人。
不过朱儁显然已经有了心理阴影,这一次是真的招降,叶昭也趁机将黄劭收了回来,顺带着,还有一个何曼作为添头,虽然人笨了点,但何曼步战却是不错的,一手棍法,竟然能跟管亥斗个十合不败,但以勇武而论,已经算是一员悍将了,也算是叶昭的一个意外收获。
十二月,北方传来皇甫嵩大破黄巾,收复河北的消息,这场动摇了大汉根基的黄巾起义,最终在这寒冷的冬天里,落下了帷幕,从最初声势浩大的起义,到如今惨淡收场,实际上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撑过。
南阳局势,也随着朱儁的安抚,区域平定,只是昔日大汉第一郡,如今人口锐减至不足打乱前的两成,整个南阳都透着一股萧条的气息,短时间内,怕是再难恢复昔日的繁华。
不管如何,这场征战,终究是大汉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十二月,眼看着年关将至,朝廷下来了文书,令一干将令回朝的回朝,有官职的,暂且回去继续担任,等待朝廷封赏。
新任梁国相已至,叶昭这个代理梁国相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叶昭在跟袁绍、曹操、黄忠等人喝了一通酒之后,便启程回睢阳,睢阳县令也有人了,叶昭此番回去,只是将家眷接上,然后直接回河内,等待朝廷的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