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怀疑过大哥拿来的那份鉴定书的真假,可是后面的那一份,却是他亲手从两人身上取下的标本,并且让元明亲自送到检测中心的,盯着他们检测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存在作假。连姝,真的是他大哥的女儿。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少顷,有低低地极力压抑的呜咽声通过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像一根无形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无情而又沉重地鞭笞到了他的心上。
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锋利的刀子一割,瞬间,疼痛就散到了四肢百骸里。
“小姝,你别哭,你要坚强,要振作起来,奶奶还需要你的照顾,知道吗?”
他几乎是捂着心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他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难过,知道她如今的境况有多么的无助和艰难,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都帮不了,连一句安慰,都显得这么的苍白无力。
一夕之间,从天堂掉落地狱,所有的憧憬,全都化为泡影。
世事弄人,大抵,说的就是如此了吧。聂慎霆唇角的笑,惨淡而又绝望。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切断了,不知道是她挂的,还是他自己挂的。
他整个人都有点神思恍惚,床头灯淡淡的光线里,他仿佛能看到,此刻,他的小姑娘正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里,哭得多么可怜,多么的无助,多么的伤心。
“小姝。”他喃喃地,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拥抱她。
可是十指却抓了个虚无。
橘黄色淡淡的光圈里,他只看到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孤单而又寂寥。
他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空空的掌心,眼角眉梢,不尽的痛苦。
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疼,分不清到底是心脏在痛,还是胃部在作怪。
“小姝。”他闭了闭眼,脚步一个踉跄,高大的身子轰然倒地。
门外的元明听到动静,一急之下破门而入。
看到聂慎霆晕倒在地上,他大惊失色,脱口疾呼:“三少……”
宁静浓黑的夜色里,救护车破空而来,整个聂宅一片灯火通明。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夜晚,不知道多少人,会彻夜未眠。
圣心医院。
连姝坐在卫生间的马桶盖上,手机被扔到了一边,她捂着脸颊,泪水从指缝间汩汩而出。
奶奶已经醒了,但已经认不出她了。医生说是刚生病的缘故,过两天会好一点。可是不管怎样,她都已经回不到从前。
而她,也终于被逼着,不得不回到现实。
可是现实也太残忍了啊,那样的鲜血淋淋,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她只能无助地躲进卫生间里,将自己的情绪尽情地宣泄,哭得不声不响。
直到,泪已哭干。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拖起麻木的双腿,木然地走出了卫生间。
她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心里的杂草在疯长,像枝枝蔓蔓的藤蔓,爬满了斑驳的墙头。
奶奶静静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床头连着的机子里提示着她还有心跳,乍一眼看过去,就像个活死人一样。
夜已深,护工们也都去休息了,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的沙发里,睁着眼睛,坐等天明。
她维持着一个姿势,就这样坐着,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曙光渐渐染白了窗棂,窗外,天色慢慢地亮了起来。
清洁工开始打扫,路上的车辆、行人也多了起来,各种响声也逐渐嘈杂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窗外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春光正好。可是她的心里,却早已大雪纷飞。
杨小帅拎着热腾腾的早餐,匆匆推开病房的门。
一进门,就看到连姝双手抱膝坐在沙发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小梳子,”他怔了一怔,“你该不会是一夜都没有睡吧?”
听到声音,连姝像个僵硬的木偶,缓缓抬起了头,睁着茫然的眼睛看向他,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短短两天的功夫,她已迅速的瘦了下去,下巴尖尖的,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脸颊几乎都没有肉了,因而显得那双眼睛就格外的大,大得过分。
看到她这个样子,杨小帅心里一痛,将早餐放到桌子上,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
“小梳子,”他担忧地道:“你还好吧?”
连姝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的脸上,焦距也慢慢地调回到了一点。
“杨小帅。”她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
还好,她还认得他!
杨小帅松了口气,道:“我给你带了早餐,你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