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司徒青脸色发白,眼神浑浊,好像陷入了一个难以自拔的漩涡。
梦娇姣却是一脸震惊,浑浑噩噩的,仿佛难以消化如巨大信息量的东西。
沉默了好一会儿,梦娇姣才咬了咬唇,居然非常不满道:“知道他是花心大萝卜了,却不知花成了这个样子!哎,司徒姐,你说说是不是呢,只是在大同府跟人家姑娘呆了一段时日,就把人家祸害成那样子的,太坏了,太不要脸了,可惜了我还一直把他当做正人君子看待,看来呀,我以后还是少跟他单独一起,被他趁了机会,打又打他不过,骂又没用,即便是最后老爸出马,我的名声也被坏了不是”
司徒青才没心情理会她,再说了,如果认真搭理她,会被气死。
因为,她嘴里一边数落着人,眼神却闪闪发光,好像花痴一般,只怕是巴不得给那个花心大萝卜趁了机会。
“喂喂,”梦娇姣拍拍司徒青,“司徒姐,那周仪慈我没见过,她美吗,嗯,有我美吗?”
司徒青道:“大小姐,你还顾不顾我的感受啦?”
梦娇姣醒悟过来了,微微点头,道:“哦,不好意思啊。不过,司徒姐,你也无需感倒忧伤,男人嘛,三妻四妾的再正常不过了,你看看,我老爸,都十个了,满满的一大桌,我娘亲说,妻妾成群,才是男人优秀的体现呢。”
司徒青无语了。
梦娇姣的娘亲便是梦中游最早的原配赫连彩蝶。
彩蝶虽然不谙武艺,远离江湖,但是,她的怂恿丈夫泡妞故事,在武林中,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不老传奇。
不得不说,在梦中游妻妾之中,数彩蝶最年轻,但是,她的包容与谦让精神,使得她的贤惠在偌大的家庭里默默地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全面覆盖整个家庭,使得,她的丈夫即便是妻妾成群,却从无发生后宫争宠事件,因为,她作了一个最好的榜样,大气,包容。
梦娇姣道:“司徒姐,其实呀,要说伤心,怕是莫过于青城山上的胡玉桂长老啊。”
司徒青一愣。
想想也对。
讲道理,胡玉桂才是安无风的原配呐!
换言之,自己还是人家的第三者呢。
司徒青轻轻叹息,道:“哎,这冤家,我定是前世欠了他的”
梦娇姣正色道:“司徒姐,你说,这消息要不要告诉他?”
司徒青道:“当然要。”
梦娇姣道:“你决定?”
司徒青叹道:“你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何况,这事非同小可,一个弄不好,他会恨我一辈子的”
梦娇姣轻轻点头,道:“好,司徒姐,我给个你送别他的机会。”
司徒青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传信给他?”
“怎么样,”梦娇姣道,“感动吧?”
司徒青道:“切,自己不愿意去万安寺明说便是,把自己说的如此伟大冠冕堂皇的,有意思么?”
梦娇姣叹了口气,道:“不知如何,我就是不想面对那个天竺女子。”
司徒青道:“好吧,我去。”
司徒青独自一人,骑着快马,从宏运商行出,径取万安寺而去。
这天是个好天气,午后的日头艳丽无比,如此,多日的积雪经过一早上的融化与蒸发后,马路上还是挺干爽的,只有偶尔一些久未修整的路段坑坑洼洼的还积着少量的水,在车碾马踏时际,溅起些肮脏的水花儿,却也让人讨厌。尤其是,设若一身穿戴整齐的准备出门逛个街或与朋友约个会什么的,被弄脏了衣服,那才叫人憋屈,算是倒霉运啦。
故而,在有积水坑坑洼洼的路段,行人一般是尽量与车马交错行走,但凡听见或看见车马来临,要么是赶在车马之前快步走过去,要么是就闪到安全区,让车马去了才走。
不得不说,在这种时节,在这种路段行走,须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充分展现着矫健的身体与智慧,和车马展开一场斗智斗勇的街头游击战。
司徒青虽然没多走这条路,却也知道这段路的状况,不过,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一回事。
毕竟,大同府来的信息很严重,可说是关键到安无风,乃至整个梦家今后的未来——天知道,倘若周仪慈出事了,安无风发飙起来,会发生什么事儿?最保守估计,周仪慈的本家好夫家会完蛋,然后,周家乃官宦之家,官家势必插手干预,那么,最低的损失便是周仪慈在大同府的矿业霸主地位被撤下,连锁效应之下,梦家势必被牵连在内,丢掉了这一块,或许对于现状的梦家影响不大,但是,随着皇权更替,未来的政策趋向谁也把握不准,一旦梦家被纳入整改对象,那么,梦家的未来,是非常危险的。
估计坐镇于大同府的梦家人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使用如此严重语气传来书信。
所以,这一刻的司徒青,把平昔的素质与修养统统扔弃在街边的沟渠,快马加鞭的往前面赶路。
蹬蹬蹬蹬蹬蹬!——
急促的马蹄声,几乎传遍了整条长街,相信只要耳朵不是毛病的很严重,都可以听见而躲避的。
只需走完这段坑坑洼洼的路,再往前面拐过一段,便是万安寺了。
将近拐弯处,司徒青驾驭缰绳的手微微一收,放缓了速度。
本来呢,这附近行人稀少,司徒青之所以速度放缓,只是拐弯路口较狭窄,视线上有一定的障碍,倘若那边莽撞的走出一二个人来,那是相当危险的。
哪里知道,却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司徒青驾着马将近拐过去的时候,那拐角处便走出了一个人来。
由于司徒青早前降低了速度,在安全上,是不存在威胁性的。然而,坏就坏在,凑巧拐角处不仅有好几个面积较大的积水洼,更由于这里处在日头背面,早上得不到阳光充分的暖释,直到现在才被正午的阳光彻底融化。
最糟糕的是,此人身上穿着一套干净的雪白的长袍,马蹄过处,啪啪数声,霎时之间,锦绣长袍被泥水溅射了一个正着,浑身上下,貌似从泥浆之中爬出来的。
那个瞬间变成了落汤鸡的人似乎愣住,站在路边发呆。
司徒青不由生起一丝愧疚,扭头道:“对不起了!”
那落汤鸡霍然转过身来,整张被泥水掩盖的脸花澜斑驳,已经难以分辨出他的年纪和相貌,只能从他那双森寒的眼睛,看见一丝让人颤抖的戾气,只听得他冷冷道:“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事么?”
呼哧!——
但听得一声尖锐的摩擦声,他的脚好像装上了滑轮一般,擦着地面呼啸疾冲,竟然比之司徒青的快马还快,眨眼之间追上并超越了司徒青。
司徒青暗暗一凛,不想在这偏僻街头巷尾之处也遭遇绝顶高手,莫非,现在这个世界,高手已经大路货了?
司徒青手上一偏,打算从他的身边过去,并大声道:“阁下,我有要紧事在身,回来且与你商量可好?”
落汤鸡伸手在腰间一摸,抽出一把软剑,冷冷道:“回来?回来我给个官你做!”说完翻动,不由分说,旋步,扭腰,出剑,一气呵成。
但见剑光爆闪,马头被从颈部干净利落的砍断了,失去脑袋的马依然保持着惯性冲刺,跑出丈余,才前腿跪将落去,然后轰然倒地,在地上滑行数尺,才撞在对面的墙上,马尸在墙根下静止的时候,马颈才愤然喷血,溅射在墙壁上,宛如丹青大家即兴泼墨,只不过,这不是墨,而是血,腥红一片,怵目惊心!
司徒青在对方出剑之前,已经腾身跃起,站在街上,手按剑柄,冷冷的看着对方。
落汤鸡一剑将马击杀,不仅没有接着干,反而倒退数步,横剑而立。
司徒青冷冷道:“阁下何人?何故无端寻事?”
落汤鸡道:“你如何断定我是无故寻事呢?”
司徒青淡淡道:“阁下,以你轻功之高绝,反应之迅速,即便是泥水靠近与你,你也有足够的速度闪开——你的速度比溅起的泥水绝对快的多。”
落汤鸡道:“我就乐意慢慢的着,难道这有错么?”
司徒青道:“当然没错,只不过,不够地道而已——假若我只是寻常之辈,你杀的虽然是马,但是,我一样会被摔跌的非常严重,甚至丢掉了性命。”
落汤鸡道:“但是,你不是寻常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