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8章 兄弟小酌

大唐马王爷 东风暗刻 4705 字 9个月前

正如金徽皇帝所说,以先皇用人那样精道的人,在襄州却安放了李恪同母的兄弟——六皇子李愔——这个先皇骂之为“禽兽不如”的东西。

这可不是先皇多么重视李愔,而是李愔这个扶不上台面的家伙,只要敢有异心,一眨眼便可被拿下。

吴王李恪就想了这么多,捎带着再思考一下,万一接下来皇帝问到他岳州或江州的事情,他要如何回答。

皇帝饮净了杯中酒,说道,“汉江……朕初任西州别驾时,便带着柳玉如、樊莺漂过一次,从襄阳至鄂州,只须昼夜啊!”

皇帝同皇后、淑妃的这一段经历,吴王好像也听说过,当年他们三人便是从鄂州奔赴的剑南,去那里平乱。

那么襄州之重,在深谙军旅精髓的皇帝心里,一定比谁都清楚了。

此时,皇帝忽然直截了当的问道,“王兄想去何州任职呢?”

吴王不假思索,回道,“微臣知道扬州繁华,但父皇早年曾对微臣说过,家国事殊,亲王须出作藩屏。我们可不是去享受繁华的,要为国分忧!微臣想,陛下若能使微臣去岳州、或江州治理洪汛,微臣定然不负圣望。”

这次,皇帝好像对李恪的回答有些不以为然,又满饮了一盏来掩饰。

吴王紧着陪了一下子满饮,听皇帝道,“都说吴王极善弓马,朕岂能大材小用,让你去水里泡着?”

李恪又是一阵子感动,贞观皇帝不会不知自己的骑射,但一直让他闲着。

而从金徽皇帝的话中,李恪好像听出来了,岳州或江州并非他的去向。

那难道会是扬州?自李泰之后,扬州可一直未封出去。

吴王道,“呃呃……只要陛下所差,恪敢不从命。”

皇帝异常平静地说道,“朕的意思,正月里,王兄可多加事奉母妃杨太妃。但上元节过后,你给朕去襄州出任都督,且杨太妃也要随王兄之藩。”

金徽皇帝说的平静无波,但在吴王听起来,却字字如雷,震得他将手中的金杯都掉落了!

在皇帝面前,这是大为失礼的举动。

但吴王已经顾不得了,立刻伏身于地,以头触地作响,再抬起头来时,额上已经见了血迹,他哽噎道,“多谢陛下信得过!但微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连忙起身相扶,惊诧地问道,“王兄,你这是何意?”

李恪道,“只因襄阳事关过重,微臣在感念陛下倚重之时,深恐才力不济,怕有负陛下之厚望。”

皇帝哼道,“王兄你这话可不实诚了!”

李恪一惊,不由自主再看向皇帝,发现他并无气恼之意,这才放了心。

但心中最隐秘的想法让皇帝说中,他脸上马上现出一层尴尬之色。

李恪不觉再想到了母亲的叮嘱,“陛下若问什么,你便如实答复,千万莫在陛下面前耍心机。”

而他刚刚确实、说的和想的不一致了!

皇帝问道,“王兄你方才其实是在想:襄州这样的重地,一定不符合王兄在朕心幕中的地位,是不是?”

吴王这次更是吓得伏身于地,回禀道,“微臣罪过!”

皇帝道,“此处只有你我兄弟,但王兄你这是什么意思?片刻间已两次俯伏!还不快快请起。朕在众兄弟间没有亲疏,只有量材而用!另外朕再告诉王兄,襄州再紧要,朕亦可等闲取之!!”

这可不是说说算了,皇帝说的是实情。

吴王所论的、襄州的军事之要,在皇帝这里只算上了点道儿,但并不全面。可以说是皮毛,皇帝只是不去纠正而已。

但他最后这半句话的用意却极为明显——襄州再重,朕也没什么担心。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吴王好似在山尖、山谷间升坠了几个来回,再坐下时,后背上都湿透了。

这么重要的地方,这样重要的委任,皇帝只在酒桌上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便定下来了。

而方才他一句应对不慎,仿佛像是辜负了皇帝的信任、以及兄弟的感情。吴王为此尴尬不已。

这将成为永宁公主府和高阳公主府——两个公主府在陛下赐酺之日、为了听各自想听的书目——而起的争执。

听什么段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府在人前的面子……面子知道不。

比如永宁公主府要听“武王伐纣”的段子,而高阳公主府想听“晋武帝篡魏”的段子,双方为了面子,才僵持不下……

这么一想,郭孝恪连忙敷了凉手巾,又躺了下来。

恰在此时门帘一挑,女管家菊儿、雪莲,陪着延州刺史高审行、高阳公主过来,两人离府前再来看望,这是礼节。

高阳公主在门边“嘘——”了一声,悄声对刺史道,“郭大都护正在睡着,我们最好不要进去再扰他休息。”

郭孝恪闭眼装睡,就听延州刺史“哦”了一声,亦在门口驻足。

再听公主道,“幸好我们去的快,不然,还不知长安县伤他到何种地步呢……真是谢天谢地,我们走吧兄长,不然青萍还要担心我们呢。”

于是,延州刺史高审行再叮嘱了菊儿和雪莲几句,与公主告辞了。

二人刚刚转身,郭孝恪一下子又腾身坐起来。

他听出了高阳公主一连说的好几个“我们”和一个“兄长”,立刻猜测高审行因为休祥坊的烂事,一定又要摊上他自己的烂事了。

高阳公主的异母姐姐——东阳公主,已是高府老大高履行的正妻。那么高阳公主叫高审行一句兄长,也没什么不对的。

但这形势怎么那么乱!

……

大年初二,延州刺史高审行和高阳公主,替郭孝恪解了休祥坊之围。

同一天皇后率众妃接受长安外命妇朝拜。

而长安县乱成一团的时候,金徽皇帝与吴王李恪作了一次长谈——重点就是让吴王知道,他不能总这么闲着了。

吴王也委婉地提到了身份一事,他从未上过心,那都是上一辈的纠葛,母亲杨妃短暂成为嫡妃的过往与他无关。他一降生,便只知文德皇后。

皇帝摆摆手,说道,“那个还重要么?现在的嫡皇子是大郎李雄!但你得知道,凡是捉住这段陈年往事不放的,并非多么看好王兄。而朕不怕哪个人再跑来胡说!”

吴王起身,深深一躬到地,由衷地说道,“这便是陛下与众不同之处!”

皇帝吩咐内侍摆上酒菜,兄弟两个对饮。

皇帝又对吴王说,“王兄你也得体谅父皇,他担心的根本不是你,而是担心利用你身份来作文章的某些人。”

吴王道,“有陛下在,微臣断定再也无人敢提及此事了。”

二人对饮,皇帝亲自把盏,忽然问道,“以王兄看,天下诸州哪里算是重中之重?”

李恪知道,这是陛下在考自己了。

这个题目如何应对,应对的好与不好、对不对皇帝的心思,有可能直接关系到自己今年的去向。

吴王虽然不善言辞,但心思并不弱于任何人,此时心中急闪一念:陛下可不是问我想听书、还是想看戏,这是军国大政!我说的对与不对,所关甚重。

他恭谨地看了一眼皇帝,猛然觉得自己就这么一闪念,仿佛皇帝已看出来了,此时正笑呵呵地盯着自己。

关键时候,母亲那句话跳了出来,“陛下问什么你便如实答,千万莫在陛下面前耍心机。”

吴王起身答道,“陛下,天下最重之州,当推扬州。扬州物华天宝,税赋之首郡。扬州稳与不稳,于社稷相关甚重。”

皇帝问,“其次呢?”

吴王答道,次者当属荆州江陵郡,荆州乃是米粮之仓。从荆州往东,岳州、鄂州、江州、扬州,这几处地方都是紧要之所。

而且长江从巴山峡口奔腾而出之后,所有大的折拐之地,全被这几州占据着,这些地方都是抗、防江汛的要点。

皇帝再度点头,对吴王的答对十分赞同。

长江出巴山之后,自荆州折向东南,在岳州突然折向东北方向,在鄂州再次折向东南,流至江州再次折往东北,最后在扬州又往东南方流去了。

巴山夜雨,多么的恬静宜人,诗情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