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8章 兄弟小酌

大唐马王爷 东风暗刻 4705 字 9个月前

这将成为永宁公主府和高阳公主府——两个公主府在陛下赐酺之日、为了听各自想听的书目——而起的争执。

听什么段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府在人前的面子……面子知道不。

比如永宁公主府要听“武王伐纣”的段子,而高阳公主府想听“晋武帝篡魏”的段子,双方为了面子,才僵持不下……

这么一想,郭孝恪连忙敷了凉手巾,又躺了下来。

恰在此时门帘一挑,女管家菊儿、雪莲,陪着延州刺史高审行、高阳公主过来,两人离府前再来看望,这是礼节。

高阳公主在门边“嘘——”了一声,悄声对刺史道,“郭大都护正在睡着,我们最好不要进去再扰他休息。”

郭孝恪闭眼装睡,就听延州刺史“哦”了一声,亦在门口驻足。

再听公主道,“幸好我们去的快,不然,还不知长安县伤他到何种地步呢……真是谢天谢地,我们走吧兄长,不然青萍还要担心我们呢。”

于是,延州刺史高审行再叮嘱了菊儿和雪莲几句,与公主告辞了。

二人刚刚转身,郭孝恪一下子又腾身坐起来。

他听出了高阳公主一连说的好几个“我们”和一个“兄长”,立刻猜测高审行因为休祥坊的烂事,一定又要摊上他自己的烂事了。

高阳公主的异母姐姐——东阳公主,已是高府老大高履行的正妻。那么高阳公主叫高审行一句兄长,也没什么不对的。

但这形势怎么那么乱!

……

大年初二,延州刺史高审行和高阳公主,替郭孝恪解了休祥坊之围。

同一天皇后率众妃接受长安外命妇朝拜。

而长安县乱成一团的时候,金徽皇帝与吴王李恪作了一次长谈——重点就是让吴王知道,他不能总这么闲着了。

吴王也委婉地提到了身份一事,他从未上过心,那都是上一辈的纠葛,母亲杨妃短暂成为嫡妃的过往与他无关。他一降生,便只知文德皇后。

皇帝摆摆手,说道,“那个还重要么?现在的嫡皇子是大郎李雄!但你得知道,凡是捉住这段陈年往事不放的,并非多么看好王兄。而朕不怕哪个人再跑来胡说!”

吴王起身,深深一躬到地,由衷地说道,“这便是陛下与众不同之处!”

皇帝吩咐内侍摆上酒菜,兄弟两个对饮。

皇帝又对吴王说,“王兄你也得体谅父皇,他担心的根本不是你,而是担心利用你身份来作文章的某些人。”

吴王道,“有陛下在,微臣断定再也无人敢提及此事了。”

二人对饮,皇帝亲自把盏,忽然问道,“以王兄看,天下诸州哪里算是重中之重?”

李恪知道,这是陛下在考自己了。

这个题目如何应对,应对的好与不好、对不对皇帝的心思,有可能直接关系到自己今年的去向。

吴王虽然不善言辞,但心思并不弱于任何人,此时心中急闪一念:陛下可不是问我想听书、还是想看戏,这是军国大政!我说的对与不对,所关甚重。

他恭谨地看了一眼皇帝,猛然觉得自己就这么一闪念,仿佛皇帝已看出来了,此时正笑呵呵地盯着自己。

关键时候,母亲那句话跳了出来,“陛下问什么你便如实答,千万莫在陛下面前耍心机。”

吴王起身答道,“陛下,天下最重之州,当推扬州。扬州物华天宝,税赋之首郡。扬州稳与不稳,于社稷相关甚重。”

皇帝问,“其次呢?”

吴王答道,次者当属荆州江陵郡,荆州乃是米粮之仓。从荆州往东,岳州、鄂州、江州、扬州,这几处地方都是紧要之所。

而且长江从巴山峡口奔腾而出之后,所有大的折拐之地,全被这几州占据着,这些地方都是抗、防江汛的要点。

皇帝再度点头,对吴王的答对十分赞同。

长江出巴山之后,自荆州折向东南,在岳州突然折向东北方向,在鄂州再次折向东南,流至江州再次折往东北,最后在扬州又往东南方流去了。

巴山夜雨,多么的恬静宜人,诗情画意。

但在长江中下游,带来的却是水面高涨,堤坝危悬,数不尽的良田市井、锦绣升平,时时承受着江汛的威胁。

皇帝知道,荆州有李元景坐镇,鄂州是江夏王李道宗,扬州原来是李泰的封地,但李泰转封南阳均州之后,扬州也没有像样子的人坐镇了。

而岳州和江州,因为洪涝频仍,一直是谪贬之官的去处。

谁要是不好好干、惹了皇帝烦气,那么好吧,你去江州泡一泡吧。

吴王李恪猜测,他的这位兄弟,八成要在岳州或江州给自己找个去处了。扬州那么富庶的地方,李恪不认为皇会让他去那里任职。

如果能在岳州或江州有个立足之处,那里水情虽然恶劣,李恪不正好有个显山露水的机会?

他一定不会辜负了皇帝的期望,要将任地好好治理一番。

哪知皇帝的问话还没有完,再问吴王道,“王兄你只说了一面,要知道我大唐江山永固,所虑的可不止是一个水患和米粮。”

吴王抬头看向金徽皇帝,知道皇帝要将问题深入来谈了。

皇帝又给二人满了酒,微笑着问道,“那么王兄你再说说看,仅从方才提到这几座沿江的州府看,在军事上以哪州最重?”

这又是个很敏感的问题。

李恪岂不知大唐疆域幅员万里,西边最重甘、凉两州,北重灵、夏,河源地重鄯、兰,西南重松、益,而东北方最重幽、辽。京师外围则重岐、同两州。

幸好皇帝只问他方才说到的、长江沿岸这些州府,不然又是个长篇大论的问题,而且更不容易说得好。

吴王道,“陛下,若从军事角度来看,荆州则是保扬州之要郡,长江上游若不保,扬州安在?”

皇帝再度点头,“王兄你又说对了,但荆州要害实在江陵,那里毕竟是一处四战之地,虽有漕运之便,荆江之险,也不足以改变其易攻难守的形势。那你看……哪里才是守荆州的要地?”

李恪此时,已猜到了自己的去向,不外乎岳州或江州。

对自己这个长久闲置的亲王来说,岳州或江州,正是恰当其分的去处。

这亦是吏部派官的规矩——好地方有人眼红,因而闲言和竟争也多,要去先去劣地,下一步是好是坏先看看本事。

而接下来陛下要谈的,只算是洒桌上的额外探讨、以此拉近君臣的距离。

想至此,吴王心下一松,思路亦随着开阔起来,“陛下,是襄州。”

皇帝有些惊讶,但又点了点头,“为何?”

吴王道,“襄州处于南阳的十字路口,紧扼南北、东西贯通之门户,四方官道皆汇于此处,绕又绕不过去。从襄州向南无险可守直抵荆州,若此地一失,荆州便不稳了。”

皇帝道,“守的住襄州,则荆州也守的住。荆州守的住,则江宁守的住。若襄州失,则长安与荆州阻绝,京师退路只剩下武凉一途,但失去了同经济繁华之地的联系。”

皇帝感慨道,“看来父皇用人真是精道啊,王叔李元景自从出藩便在荆州坐镇,他持重老成文武俱佳,在上一辈的亲王中,没有谁比他更令人放心。”

吴王顺着皇帝的话,再想想鄂州,那里是李道宗的地盘,地处华夏腹地,更是扼住了汉江的出口,同时兼顾了江汛。

相比扬州的地位,鄂州可以说一点都不弱。

西晋时杜预伐吴、南朝时萧衍攻齐,都是从襄阳起兵抢占江陵,先坐拥米粮之地,然后才顺流向东,兵锋直指江宁。

但李恪认为,再往下谈便离题过远了。

金徽皇帝即便要起用他,也不会派他去坐镇襄州。因为那里太重要了。

李恪认为皇帝宁可将薛礼或长孙润派到襄阳去,也不会让他去的。

他悲哀地想,也许这便是亲王与嫡系的区分。

从襄阳往南是荆州,往东南过桐柏山可直趋安州,蒋王李恽坐镇,从那里可直控汉江口,从而威胁到鄂州。

要知道,行军布阵最重粮草,在崇山峻岭中有这么一条水势宏大、且多半流程都很平稳的汉江,对于输送军粮意味着什么。

从襄阳往北是南阳,过伏牛山可去许昌,当年关羽在襄樊水淹七军之后,吓的曹操在许昌都打算着迁都了。

关羽打了襄阳,便“威震华夏”,这可真不是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