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前才刚刚停了的雨,不知何时又细密得落在林间,迎风洒在贺瑶清的面庞之上,将她的发髻皆打湿了,雨水从鬓发处汇聚,继而顺着她圆翘的下颚从尖尖下巴处落了下来,随即又被挥洒在半空中……
雨水虽算不得大,可贺瑶清半点遮挡也无,亦没有半丝犹豫,只不住得扬着手中的马缰,抽着马车前头的马背,水珠落在贺瑶清的肩头,那衣衫倏地便将雨水纳饱了,只在肩头落下一个浅浅的水印,可雨水不停,不多时便淋透了贺瑶清的衣衫,混着冬日里头的夜风,教凉风一吹,寒凉砭骨,倒似是化作了冰凌,直往贺瑶清心头扎来……
可不多时,贺瑶清便听到身后传来密集如鼓点的“踢嗒踢嗒”的马蹄之声,一时心下大骇,回过身去一瞧,竟是阴魂不散的蔺璟带着一小队的人马又追了上来。
阿二与许琮二人再如何拼尽全力,却实实比蔺璟的人马少了一半,想来是蔺璟知晓李云辞就在她马车之上,故而抽了这一队人马追了上来。
贺瑶清缰绳之下的马儿长鬃飘扬,已是一路狂奔之态,可马车再快也快不过单人策马,少顷,蔺璟已追至马车旁与其并驾之态。
因着小径委实窄,故而只蔺璟一人策马在旁,剩下的人马皆在马车后头紧追不舍。
寒凉的夜风雨水将贺瑶清的唇瓣都打得煞白,侧眸望了眼蔺璟,他竟也是满面惴惴如焚,启了唇口朝贺瑶清喊道。
“瑶清——停车——”
“我有话跟你说——”
“你停车罢——道这样窄,再这般下去怕是要出事的——”
可贺瑶清除开方才侧眸瞧了蔺璟一眼,后头便连眼风都不曾给他一个,直视前方,唇口轻启。
“我与你有什么好说的!”
一旁的蔺璟闻言,眸中又是一痛,却是半步都不曾松,依旧紧紧策马在旁,只渐渐地向贺瑶清的马车靠着。
贺瑶清随即便发现了蔺璟的意图,可她再如何狠抽马缰,身下的马儿已是极致,再也跑不快了。
电光之间,蔺璟竟不要命一般用力蹬了马镫,随即从他身下的马背上头妄图跨步至贺瑶清的马车之上。
贺瑶清心下大骇,原蔺璟不过是一个文官,身手上头绝比不上李云辞半点,眼下这般所为,倒似是不要命一般要夺她的马车。
一时之间,双手不敢松,慌乱中提起一条腿便朝飞身而起的蔺璟踹了过去。
只今日她却是穿了裙廓,无论如何都使不出气力,饶是一脚踹上了蔺璟的胸口,却也不过是让他身形略有不稳罢了。
那头蔺璟想来也不曾想到面前之人竟能真的狠心下得了手,他本就是见她一路狂奔,怕出了差池,便冒着一脚踏空的危险飞身过来,不曾想,冬日里头的朔风凛冽不曾要他的命,他心头心心念念想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之人却半点活路都不想给他留。
可就算是这般,他都生不出怨她的心来,因着他知晓,她这般恨他,皆是他的过错,是他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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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然,蔺璟一脚踏稳马车的踏板,随即俯身拉起马缰,侧眸望向身侧的贺瑶清,恍惚中竟想不起已多久不曾与她靠得这般近过,口中呢喃,“瑶清……我有话说与你……且停一停罢……”
贺瑶清自然不应,蔺璟无法,松了马缰转身便要入车厢内去看那李云辞。
却在堪堪要掀帘之际,贺瑶清面色已然慌乱之至,管不得什么淑女娉婷,只当蔺璟是要朝眼下手无缚鸡之力的李云辞下手,慌忙大声呵斥,“蔺璟!住手!”
那厢蔺璟闻言,不知因着什么,竟真的收了手,只转身便不管不顾夺了贺瑶清手中的马缰,一手扼住她的手腕,随即单手勒紧缰绳,到底是男子,气力绝不是贺瑶清能比的。
瞬然马儿嘶鸣不止,前蹄高悬,随即沉沉得落在泥泞的小径之上,终是教他吁停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