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末,金陵城外被老杨树包围着的羊肠小道上,只听得马蹄簇簇的声音,细细瞧了,原一队人马正在往西都赶去。
正是贺瑶清一行。
贺瑶清与李云辞坐在车厢内,阿二赶车,身后跟着一小队人马皆是从雍州带来的。
连夜走委实仓促,可贺瑶清想着,横竖眼下是要回雍州送葬的,早走与晚走,不过是体面不体面罢了,庙堂里头的那些牛鬼蛇神,今日李云辞定然是被下了毒,再不走,只怕要旁生枝节。
故而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用的物什,见雨停了,便当机立断吩咐出发。
车厢内的李云辞许是中毒后疲累不止,从王府出来上马车之际还是醒着的,待上了马车缠着贺瑶清胡闹了一番眼下已然睡去了。
睡梦中的李云辞唿吸沉沉,半点都瞧不出心智不过六岁。
贺瑶清时不时掀了帘子的一角朝外头望去,饶阿二驾车再稳,可到底是才刚下过雨,郊外小径泥泞不堪,因着怕过大的马车跑不快,特意选了一辆不起眼的,故而比不得四驱那般平稳,车轴轱辘转动,车轮在松软的小径上头压出深深的车印,不多时,车轮上头便粘了好些和了雨水的尘泥,踏着高低不平的小径,马车颠簸不止。
不多时,阿二驾马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贺瑶清在马车内自然察觉出异样,随即掀帘望去,见不远处正有一行人拦着路,黑压压的一片,却因着天黑瞧不真切对方是谁人。
贺瑶清心头一紧,神经紧绷,一眨不眨得望着那头。
阿二下意识将手按在身侧的佩刀之上,拇指顶开刀鞘。
待至一里处,勒停了马车再不向前,身后跟着的一队人亦厉兵秣马严阵以待。
阿二蓄力丹田,沉声道,“前方何人?”
话音刚落,对面的一行人竟是一瞬的默然,随即传来激动无比的声音。
“可是阿二?!”
闻言,贺瑶清与阿二皆是倏地松怔,是许琮。
至此,两队人马终于汇合。
二人久不曾相见,一时热了眼眶,险些落下泪来。
原许琮早早得了李云辞的吩咐,从几日前便在这处暗地留心着,方才听见马蹄簇簇之声,料想来人是一行,便候在这处一探究竟,不想这样巧,正是阿二,当即欣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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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琮环顾四周,却不见李云辞,遂开口问询,“王爷可是还有旁的要紧之事?故而与咱们分开而行?”
言讫,贺瑶清与阿二眸中皆是一痛,阿二上前一步拍了拍许琮肩膀,只道现下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行路再说。
许琮自然明白此次出金陵不易,却见二人这般支吾的模样,心头一沉,“究竟怎么了?”
贺瑶清忙道,“无妨,王爷白日劳累,眼下已然睡去了的。”
说罢,掀了车帘的一角,那许琮探身一瞧,这才放下心来,众人翻身上马,继续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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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瑶清放下车帘坐回车厢内,着意放轻了手脚,转身望着正是酣睡好眠的李云辞,心下是五味杂陈,终于逃出金陵城这处处吃人的地方,可代价当真太大了……
蓦得,心头又是一阵酸胀,忍不住便要落下泪来,却在泪珠堪堪要夺眶而出时强忍了回去。马车内里比较小,故而不曾放地笼,贺瑶清怕李云辞这般睡着会冷,又从包袱中翻出了一条被衾轻轻置于他身上,却不想还是将他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