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得那大夫轻飘飘的一句,“老朽已然尽力了……”
贺瑶清心头骇然震动不止,哪里还管得什么教养生聚,只朝前一步拨开挡在门口的大夫,随即大步跨过门槛入内去,绕过屏风,见阿二立身在床前,忙扑到床榻前,却见李云辞正睁着眼眸一动不动,面色煞白,嘴唇干涸。
贺瑶清面上泪痕不止,还不曾从方才那大夫那长吁短叹中回过神来,见状心下一怔,寒蝉若惊一般,连喘息都止了声调,半晌,才蓦得抬手抚住李云辞的手笼在手心,破涕为笑的低喃。
“阿辞……阿辞……”
贺瑶清一心扑在李云辞身上,却不曾瞧见一旁不住摇头面色凝重不已的阿二。
那头李云辞神情茫然得望着帐顶,好半晌,才在贺瑶清目光逐逐的注视之下,缓缓侧转过头来,若说方才是被人从深渊拽了上来,那么接下来李云辞说的话,便是复将贺瑶清重新置于阿鼻地狱……
贺瑶清望着李云辞微微敛起的眉头正似打量一般得望着她,从额面到耳坠,只面上全然是茫然,眸中更没有情深意切在。
是的,眼前人分明还是李云辞,可贺瑶清却觉跟前人倒似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望着她的眼眸中再无半点耳鬓厮磨之态,正心下愕然之际,便见李云辞倏地松了眉间的敛意,随即朝她绽开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贺瑶清从不曾见过这样的李云辞,心下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应,又见李云辞头一歪,轻声道。
“姐姐,你真好看。”
霎时,贺瑶清心下一沉,恍若置于三九隆冬之地,心腔在这一刻似窒住了,跳动无能,“阿辞……你在说什么……”
外头候着的内侍监带着太医入内来,朝床榻之上的李云辞盈盈一拜,复向贺瑶清道。
“王妃,不若让太医瞧一瞧罢。”
昏黄的烛光映着贺瑶清的眸色晃动不止,却不知该要如何应,正是舌桥不下之际,那内侍监却也不曾多言,只面带微笑得朝一旁的太医使了眼色。
那太医得了令,伛偻着背脊行至床榻边,将贺瑶清不动声色地稍稍往一旁推开了身子。
身后的仆妇见状,忙将贺瑶清搀扶起。
至此,贺瑶清只眸色深冷得望着挤入屋内的内侍监等人,垂在身侧的一双柔荑缓缓握拢成全,将保养得很是漂亮的一手儿指甲皆扣入掌心,直将柔嫩的掌心磕出一个个月牙般的甲印来都不曾罢休。
李云辞骤然见到这样许多的人,心头一时慌乱,满眼的仓皇与害怕,只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往床榻之内微微瑟缩着,却又仿佛兀自给自已壮了胆,再开口全然是稚气未脱的孩童。
“你是谁人?你们又是谁人?”
可那太医却全然不顾李云辞的模样,也不与他多言,只道一声冒犯了,便探身抬了二指搭在李云辞的手腕之上。
随即微微侧转过头朝外,眼眸落在眼尾处,双目微阖,沉眉不语。
瞬然,李云辞的眸间又是一阵隐隐的慌乱与害怕,可手腕却不曾缩回,只唇瓣紧抿,睁大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望着面前这个太医。
-
屋内是一片静默,良久那太医才缓缓松开了手。
那内侍监当即上前,轻声问道,“太医,如何?”
太医捋了捋胡须,敛着眉头又晃了一阵脑袋,仿佛一时不明所以,半晌才朝内侍监摇了摇头。
那内侍监见状,眸中倏地染起一层痛色,复问道,“没有旁的法子了?”
太医复摇了摇头。
至此,内侍监才转身朝面色冷凝的贺瑶清又是盈盈一拜,道了一声,“王妃莫要太过伤心,还是擅自保重身子才是要紧。”
贺瑶清转过头朝床榻之上惊慌失措不知所为的李云辞望了一眼,遂绕过内侍监,径直走到太医跟前,兀自敛了怒意,唇口轻启,状似不解与担忧,“敢问太医,殿下为何忽然便这般了?先头还呕了一口黑血,甚是骇人。”
言讫,太医眼波微动,遂沉声道。
“方才搭脉,殿下似是郁结于心,想来是打击接踵而至,哀思如潮,已是万念俱灰之状,不当心又有邪风入体,一时气血攻心,这才骤然发了出来……”
阿二听罢,复向前一步追问道,“可有什么法子能好么?”
“殿下脉象虚浮不已,却又滑如滚珠,瞧症状又似是只有六岁孩童一般的心智,恕我不曾遇到过这个病症……”
话毕,一旁的内侍监又上前,朝贺瑶清一拜,这便要回宫里头去了。
贺瑶清面色冷凝,只眼下因着骤然失了智的李云辞,一时心神不似常态也是有的,那内侍监身为圣上的人倒也不曾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