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太子太傅苏泽拿戒尺轻轻敲了敲书桌,“臣刚刚讲到哪里了?”
萧煜猛然抬头,眼里闪过慌乱,把手里的折纸兔子往衣袖里掩了掩:“太傅刚讲到诸葛亮初次北伐,魏延献计子午谷突袭。”
苏泽知晓萧昱聪慧,却没想到能聪慧到一心二用两不误。他轻叹一声,问道:“殿下觉得诸葛武侯为何不用魏延计谋?”
“此计风险过大,且曹操亦非等闲之人。诸葛武侯为人谨慎,想必是不会认为此计谋能顺利地一口吞下魏国。”萧煜摸着袖子里的兔子耳朵,小声地回道。
“殿下觉得诸葛武侯如何?”苏泽又问道。
“才智过人,忠烈之臣。”萧煜不明白太傅为何突然问起,乖巧答道,“为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令人钦佩。”
“确实。”苏泽摸摸萧煜的脑袋,语重心长:“可惜刘禅在他去世不久,便废除了宰相制度。为刘禅尽心竭力的诸葛尚且落到如此对待……殿下,臣希望您,做人不要过于愚忠愚孝。”
萧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泽听侍奉的宫女说,中午时殿下偷偷跑出去求见皇上和娘娘,结果失望而归。苏泽希望殿下能谨记他的话,那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好了,今日课便上到这。”
苏泽气质如兰,一颦一笑恰如夏风竹林。萧煜不由跟着笑道:“太傅真好看。”
“说男子好看,可不会令臣开心。”苏泽板着脸说道。
“太傅明明很开心。”萧煜嘟囔着。嘴角都止不住上扬。
苏泽眼角一抽,忽而想起一人,又问道:“殿下,吾与柳公孰美?”
“不回答。”萧煜一撇头,“说假话有违我心。说真话,又要被罚抄了。”
“柳宰执让我捎来的豆栗黄,城西米家的。要不要?“苏泽从怀中掏出黄纸,包裹着的小点心。有体温温着,还有些热。
苏泽怕午后给了,殿下吃下会积食。直到下午时分,这才拿出来。
“要的。”萧煜睁大圆溜溜的杏眼,眼巴巴看着。
“吾与柳宰执孰美?想好了再回答。不然,这豆栗黄可就落到臣嘴里了。”苏泽捻了一粒,在太子殿下面前晃了晃,逗弄猫儿一般。
萧煜咽了咽唾沫,咬牙说道:“柳哥哥美甚。”
不要脸的柳琪才!只堪堪比他小一岁,却每每哄着小太子唤哥哥。到他这,太子便是太傅太傅叫着,听着就像七老八十的老学究。
苏泽心里怀着怨气,阴测测地说道:“殿下,臣再教您一个道理。刘禅被世人称为‘扶不起的阿斗’,留有‘乐不思蜀’的可耻典故,却能在灭国后,洛阳封公,七年后病死,在三国时算是难得的善终。这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呢?识时务者为俊杰,懂得做小伏低、能屈能伸之人才能活到最后。懂吗?”
“太傅,您这话说得好像大奸臣哟。”萧煜皱着眉头,颇为不赞同,“君子为人坦荡,怎能不辨曲直、阳奉阴违呢?”
我是大奸臣?!苏泽一口老血如鲠在喉,柳琪才那个绣花枕头才是。
白得不能再白的小白兔,如何能在后宫立足呢?苏泽忍不住头疼。
“当然,苏太傅不是。太傅是天底下最好的恩师。”萧煜见苏泽面色不愉,撒娇哄道。
罢罢罢。能护多久护多久,孩子还小不是?
苏泽把点心递了过去,笑道:“豆栗黄不易消化,殿下莫要多吃。”
“省的。”萧煜眯着眉眼,一小口一小口如小鼠一般,甚是满足。
苏泽又同萧煜闲聊几句,眼见天色不早,由太监福贵送出内城门外。
“福贵,最近太子宫有什么异样吗?”苏泽问道。
“禀大人,前些日子在殿下的枕头内,发现了许多安然草花。”
安然草花,无色无味,少量服用有安眠作用。可若是长期闻着,或者过量误食,则会使人痴傻。
苏泽冷峻了眼:“查出来了吗?”
“是太子宫打扫的小宫女可儿,不过那宫女嘴硬得很,到死没说什么。”福贵回道,“我们安排她起夜时,不小心摔死了。想必能对暗下毒手的人警示一番。”
苏泽微微颔首,还想再叮嘱两句,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苏大人,好巧,在这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