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她回过神来,“没事,我再吃两口,你就歇着去吧。”
她屋里没空位,就摆了一张小几在床上做事,宝儿来了也没地方做,只能站着,所以她吃完药都是打发她走的。
宝儿小声道:“我看姑娘脸色不好。”
“都是被这药给熏的,好不了!”
一犯恶心,头也跟着晕起来,惊春顺势躺倒在了蚕丝被上,慢慢挪进被子里去,“我想睡会儿。”
说来也怪,她晚上也是睡足了的,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困了,闭上眼就睡了。
睡着睡着就做起了梦,梦见她被杀的那一刻,九转琉璃灯从她怀中掉了出来,沾了她的血,忽然大放光彩,越变越大,大到仿佛顶天立地,然后将她整个人都护了进去。
恍恍惚惚间,惊春觉得自个儿飘了起来,一步一步都踏不到实处,往下略沉一沉就荡了起来,再沉再荡,如此反复几回,弥漫在她周围的白雾渐渐散去,露出一座繁花似锦的园子,园中又伫立着一座精致的双层砖木楼。
这是……守芳园?
她分明从未来过此地,却模模糊糊知道它就是守芳园——瑶园就是在守芳园的基础上改建的。
正在这时候,一阵喧嚣传来,她扭头一看,却见一装扮富丽的绝色佳人怀抱着一个小女孩,朝这小楼大步走来。
那佳人身后跟了不少仆妇丫鬟,看穿着倒比许多中等人家都要好,再素的那个也带了一对金耳环。
但这些人都不及主子脚步迅速,眨眼间佳人就蹿进了楼中,嘭地一下关了大门,把众人都关在了外头。
此时一个年纪稍大,也十分有威严的妇人拨开人群走到门前,先轻轻拍了一拍门,不见里头回应。
旋即她向后退了一步,拎起裙摆,抬脚往门上狠踹,一面踹还一面叫:“你躲在里头有什么用?当年狠得下心撇下她就走,如今是不是又恨她痴傻,比不过那正房所出的伶俐,不能给你争光固宠?”
里头哭道:“怎么叫我狠心?我如何狠心了?若我那时候不走,我们娘儿俩都看不到今天的太阳!倒是那毒妇心狠,从我进宫起就看我不顺眼,她孩子但凡有一点事,都要怪到我身上!若不是她,我如何能挺着个肚子被赶到这儿来?拼命生下的孩子也是个傻的。”
“谢茉,你女儿能哭委屈,但你却不能哭,皆因你落到今天这局面,都是你自作自受!我对你如何不是劝了又劝?寨子里虽有些清苦,但至少不用勾心斗角,若想要富贵,卸了祭司位,去那好人家做个正妻,也未尝不是一条好路。偏你叫那皇帝迷昏了头,非要跟他往宫里去,晓得他有大老婆,就委屈自己做小,现在能怎么办?你在道义上已处于下风,女儿又成了这副样子,你拿什么跟她斗?”
这话那妇人说的,周遭之人却没有有几个敢听,一个一个的低头捂住耳朵,恨不能自己就没来过。
倒是一旁的惊春听得十分惊奇,暗道:那佳人就是谢茉?她的女儿居然是个傻子?而且从她们这番对话听来,这会儿的谢茉是处于下风,而皇后的孩子也未丢失。
此时谢茉蓦地开了门,面色阴冷,且一只手已经掐在了女儿的脖子上,“横竖跟着我也是吃苦,倒不如早早去了,投生到别人家去过好日子!”
妇人即刻急了,慌忙上前去抢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她傻了已经是命苦,可你是她亲娘,再怎么样她也是从你肚里出来的,你自己都不疼她,还能指望别人疼她?”
“可我现在有什么?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我连为她找个大夫都做不到,还不如送她一程算了!”
“谢茉你住手!这可是你亲骨肉!”
二人好一番你挣我夺,到底是谢茉仗着身强力壮占了上风。
眼看那孩子面色青白,将要死去之际,谢茉忽然松了手,抱着女儿痛哭起来,“我做不到,阿屏我做不到!这是我亲生的女儿,便是她父亲不爱她,我也该养着她,何况我还有兄弟,还有妹妹,他们都会帮我养孩子的对不对?阿屏你也会帮我的对不对?”
谢屏红了眼眶,要把孩子从她怀中抱过来,“你安心。不就是一个孩子吗?怎么养不是养?从前寨子里那么苦,也不曾短过孩子的一口吃喝,要是你实在担心,我可以把她给阿雍送去。阿雍也得了一个女儿,比这孩子大个两岁,两个小姑娘在一块儿,还能做个伴。”
谢茉闻言,却又变了卦,抓起女儿要往地上摔。
“谢茉!你住手!你真要摔死了她,你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孩子了!”谢屏赶紧冲上去要抢孩子回来,不料谢茉的反应更快,转了个圈又把孩子收紧在怀里。
“你要做什么?”
“阿茉你听我说!”妇人抢孩子不成,又不得不耐下性子来劝她,“未必没有转机呢!你知道的,从前寨子里条件清苦,多少孩子吃不饱穿不暖,两三岁了都木愣愣的,可后来还不是长大了吗?也与常人无异不是吗?”
谢茉冷笑,“可她是吃不饱穿不暖吗?我是生下了她就走,可你那么疼她,会连口饭都舍不得给她吃吗?”说着她又落了泪,抱着孩子大哭起来。
谢屏叹了口气,仿佛是累了,“行了,你也别拿孩子出气,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能做的我都为你做,行不行?”
谢茉道:“我要治好她也行?”
惊春一听这话就觉得怪,若能治好这孩子,谢屏为何不动手?却要谢茉又哭又闹的演了这么一场,才能换来一线转机似的?
谢屏进了屋,招手唤她进来,“好歹给他们留条命。”
谢茉就抱着孩子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