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几样亲戚往来的话说了,才道,“说起为难事来,倒有一件。就是方才跟着外甥女儿的陶嬷嬷忽然求到我这儿来,说是自个儿身子不济,想换个差事……”
老太太眉头一皱:“陶嬷嬷?那是跟着傅丫头的吧?身子不济了?她年岁不算大吧。”
庄氏道:“年岁倒不算大,她自己说身子不济,我看着面色精神也确实不太好,那眼下都焦黑了。”
老太太不语,庄氏又道:“要不请个大夫来给看看准?”
老太太回过神来,笑道:“一个个都这样起来,你整日也别干别的了。好了,难道就这一句话儿?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庄氏知道老太太脾性,最不喜欢人同她拐弯抹角的,便直道:“媳妇听了这话也有些想不明白,便使人又去那院子里打听了一回。说是陶嬷嬷近来同主子姑娘起过几回争执……这陶嬷嬷是一小儿跟着随侍的,恐怕是小时候管东管西地习惯了。如今姑娘也大了,她那些管教未免有些听不下去,才会这么着……”
老太太静静听完,叹一声道:“这陶婆子,同那龚婆子,都是原先我院子里出去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她那性子,就是死性,讲规矩,不晓得变通。好处就是心实在,认主子,不会那些两面三刀的花样。
“当日那么接来了,这么小点子人儿,总得有牢靠的人跟着。让陶婆子去,就是看中她这实心。要不然换个机灵过头的,把着表小姐弄出些事来谋好处,才叫人恶心了。……如今看来,这实心也有实心的坏处,倒同主子姑娘呛呛起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如今又来求去,这是撂挑子不干的意思了?”
庄氏道:“她除了说自己身子骨的事儿,还说了几样。一个是她那性子也改不了,叫她看着了不管她忍不住,可若是管了,反容易起争执。她是奴才,不当跟主子争的,可她又不能干看着。是以她是自认没那个管教姑娘的能耐,要退位让贤。
“另一个就是如今姑娘们都读了书了,有时候也会拿些书儿啊本儿啊的回来看。可偏偏她不识字的,姑娘在那里看书,她也不晓得姑娘究竟看的什么书。有心问吧,一回两回还好,回回如此,姑娘也烦了。这么着,恐怕还得换个识文断字的去伺候才好……”
老太太听了这话很是沉默了一阵子,才缓缓道:“这头一个还好说,说到底就是她自己脾性改不了,又自认没能耐,更怕到时候越处越恶了更难收场。这二一件还真让我心惊。咱们只说开办了女学了,给她们一地儿好好读书上进,没准又有一个俩的考上大书院,不止咱们府里有光彩,于她们自己的前程也是大有助益。
“却是没有想到这上头去……也是了,这人来人往多了,虽都是大家姑娘,只万一有那么一个俩的……孩子们都没经过事儿,看什么东西稀奇就难免跟着学,这风气若是一坏了,那可真是救不了了!
“要紧要紧。你心里也记着点这事儿,同教习先生们通个气,让在书楼里伺候的人眼睛都尖着点儿,有什么……就赶紧报给我们叫我们知道!……等等,陶嬷嬷这话,莫非、莫非傅丫头她……”
庄氏忙道:“没有,没有!老太太休要多心。陶嬷嬷说是鲁家有人会画画儿,把外头新戏都给一出出画下来了,凑成册子,就在底下借来借去的看。陶嬷嬷看上头的图画,比着问了几个人,知道是雁翎班的新戏‘打货郎’,原是出女丑笑话儿戏,如今外头正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