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宋乾来了。
烧粮案与重臣亲眷挟持案合并为了一桩大案,卫尹对此十分重视,勒令刑部详查,宋乾不敢怠慢,接旨后急忙放下手头诸多公务,专办这一件。
他草草和卫稷打过招呼后便匆匆来找沈执。
三月春风醉百鸟,又是个惠风和畅的好天气,天上艳阳高照,蒋芜在营帐外晒了会儿太阳便犯起迷糊,睡着了头一歪,脑袋落入沈执掌中,宋乾来时正见沈执抱她回房睡觉,问好也不是,不问好也不是。
沈执却谦恭有礼地称呼:“宋大人。”
声音低醇,堪堪入耳。
宋乾受感染,也学着他压低音调发声,话没说出来,却发出粗粝难听的声响,不禁虚握着拳,尴尬地咳了一声,正常道:“沈将军。”
说来惭愧,他在朝多年,像沈执这般大时已是五品官员,干了这么多年,勉强升至三品,官场上虽有父亲宋谦商罩着,但一个大活人在先帝眼中怎及过世旧友。
原本尚书大人有意提拔他,又碰上朝代更替,班子换血,尚书大人离任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认命。
同为官宦子弟,沈执显然出挑太多。
沈执其人有过耳不忘之功,说给他听的话不仔细听也能原封不动地复述十之八/九,心思周致缜密,不但是不可多得的将才,谋略亦不输前人,半生斐然成篇。
八岁丧母后被先帝的皇后视为骨肉,十四岁丧父后独当一面,十六岁入军营,十七岁立战功,十八岁灭霄国被先帝破格命为将军,从此权势滔天。
宋乾自愧不如,钦羡沈执的天分,可他四十来岁却要听命于二十出头鲜衣怒马的儿郎,着实汗颜,恐日后会常与沈执打交道,不免客气相待。
沈执轻声道:“大人稍等片刻。”
宋乾看了眼熟睡的蒋芜,会意点了点头。
跟在沈执身后的吉顽亦沉默行礼,然后小跑到沈执前面,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
沈执将蒋芜搁在卧榻上,拨弄了两下她的头发,抓住她的手塞进被子里,握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转醒的迹象方出了门。
宋乾见他这般轻柔小心,还以为是平瑶公主,问:“公主也在王爷府上?”
沈执微笑:“方才是蒋将军的妹妹。”
宋乾摸了摸美髯,为化解尴尬,道:“我也有个女儿,今年该十九了。”
沈执平和客套:“沈某有幸与宋小姐见过几面,令媛蕙质兰心,不但有沉鱼落雁的姿容,举止亦端庄大方,大人教养了位好女儿。”
宋乾已有三年没见过女儿,颇有些惊讶:“将军见过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