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稳后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赤烨”的鬃毛，策马扬鞭。

那日蒋芜回去，蒋玦已带着几个儿子去校场练兵，并未问及她的去向。

放眼四海，操练与征伐能同时进行的只有崇国。

崇国国君老矣，年事愈高愈沉迷开疆拓土，故而尚武，朝堂上说得上话的皆是将军。

前年推了新政，规定子嗣越多的人家税负越少，成年男丁须从军三年，女子亦能习武。

寻常百姓听了只觉益处良多，竟不感丧子之痛，妇妪掩面流涕，夫父置若罔闻。

长此以往，作奸犯科者以暴称雄，市井展弱肉强食之貌，刑律法典如一纸空文。

将军们各怀心思，有良心不安盼太子早日登基受玺的，也有不动声色享受利益、不愿改朝换代的。

蒋芜不似这些大人，没那么多忧国忧民的心思，她只是纯粹希望这仗输。

倘若赢了，皇帝得了城池高兴，又要给沈执做媒。若当真大手一挥赐婚一桩，会令她十分难受。

她姑且把这种难受视为不愿让他比自己先成亲。

沈府和蒋府只隔了一条街，她是自幼被沈执欺负着长大的。沈执马术比她好，射箭比她准，剑法比她强，连棋艺都胜过她，差距如此之大了，他竟寸步不肯让，长处随着年龄增长愈发精进，如今到了弱冠之年，又添了招蜂引蝶的功夫。官家妙龄少女时常绞尽脑汁，只为瞻其仪表。

而沈执呢，奸诈狡猾、心思阴沉，坊间流传的所有善事都是手下吉顽私借他的名义做的，他知晓后也不甚在意。

蒋芜并不觉得他哪里招人喜欢，更见不得他的做派，所以除想胜他外还盼他输。

偏偏沙场是个不容儿戏的地方，刀剑无眼，输一仗便是命悬一线，即便侥幸逃过一劫，战败归来仍要被皇帝重罚。

蒋率虽长沈执几岁，官却没他做得大，责任自然落在沈执头上。

心念至此，她又伤神。

出城的路她走了不下十回，皆别扭地借着送蒋率的由头送沈执，诚心诚意地当做今生最后一面，给他备的牌位摞了一尺高。

行军途中城外落了场大雨，沈执已抵达原定驻地。

军帐内闷热潮湿，战事未起，沈执脱了厚重的铁甲站在沙盘前沉思。

天气阴沉，早早明了灯，烛火照清他一副冷峻眉眼。

蒋率来找他商讨战策，一入帐便见他神情凝重。

正所谓兵行诡道，沈执善奇袭，被他盯上的阵地，没有攻不下的，通常不到三月即可传捷报返程。

往日从未见他展露这般神色，蒋率心中忐忑，陡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