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夏凌亦正回着话,常喜小碎步从殿外走了进来,跪在阶前报道:“陛下,定南王来了,在殿外跪着请求见驾。”
“宣。”
谢平章大踏步地走进来,“咚”地一声跪在殿上,额头触地行了大礼,“臣参见陛下,见过端豫王殿下。”
“爱卿平身。”安乾帝听过夏凌亦的叙说,已经知道谢平章请见的目的,见他面色阴沉,对黎焕的恼意便更多了几分。
谢平章在安乾帝还是个亲王的时候便陪在他身边,多年以来已经成了安乾帝身边最重要的人,谢平章为人极有分寸,为友或是为臣从未相负,多年来忠心耿耿,多次救国家和安乾帝本人于危难,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些年,安乾帝体恤他年迈,也是希望能给夏凌亦多一些历练的机会,便将军队上的事情大多交给了凌亦,留谢平章在帝都安享天年,谢平章是个聪明人,痛痛快快地将手中兵权尽数上交,以安陛下和朝野之心,他这般坦荡也让安乾帝有时觉得心中有愧,总想找个机会为他做点什么,定南王府虽不涉政事,但在朝廷中的份量却在安乾帝的特别关心下越来越重,安乾帝本以为这样也算对这个老友尽了心,却不成想他会被这些跋扈的后生晚辈给羞辱了去。
谢平章未起身,又叩了个头,“请陛下为臣做主,一年前,信远伯黎容说要给丽妃娘娘建省亲别苑,强行将臣在郊外的庄园霸占,臣为免陛下忧心,并未上报。半年前,清翎王殿下和臣子青芷奉旨查黎容长子黎昌贪污渎职案,黎昌问罪,被贬职为冀州小吏,黎容怀恨在心,他不敢对清翎王下手,竟将怒火撒在小儿头上,派人暗夜刺杀青芷,好在青芷自幼习武,只受轻伤,刺客在刑部已将幕后主使全数交代,案卷还未呈给陛下,黎容便在天牢中杀人灭口,此事便也不了了之。臣的一再退让,换来的是信远伯府变本加厉,今日黎焕当街调戏小女与夫人,扣押了王府下人,让臣颜面何存,臣叩请陛下为臣做主,重处信远伯。”
安乾帝高坐在龙椅上,面上虽然看不出喜怒,可脖子上隐隐凸起的青筋却可见他的愤怒,常喜见此,附在安乾帝耳边轻轻说:“谢王爷一进宫,后宫便得了信儿,丽妃娘娘刚刚就已跪在殿外替兄侄请罪,这会儿,荣敏王殿下也到了。”
“喜欢跪,让她们跪着好了。”过了半晌,安乾帝才冷冷开口,“来人,传旨禁军统领林瑾,命他持朕金令,将黎容、黎焕父子拖来见朕,不得有误。”
常喜忙不迭地应声,小跑着去进军营传旨,刚出殿门便被夏凌寒拦了下来,他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常喜手中,“常公公,父王可有旨意?”
常喜在宫中服侍了半辈子,为人处世圆滑,却只对陛下一人效忠,他将荷包退还到夏凌寒手中,矮身行了个礼,“王爷问的,奴才不知道,奴才现在要去禁军府传旨,耽误了陛下的事儿,对咱都不好。”
夏凌寒无奈,只好跪回原处,丽妃看着常喜的架势,心中已明白了一半,身子一软便靠在了夏凌寒身上,口中喃喃道:“寒儿,陛下传旨禁军定是要拿你舅舅和表弟,焕儿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定南王府岂是一般人能招惹的,他虽退避朝堂三年,可陛下什么大事小事还是要找他商量,他跺跺脚,整个帝都都要颤三颤,清平郡主更是陛下亲赐封号的郡主,整个帝都也找不出第二个,焕儿竟敢招惹他们。”
“母妃放宽心,清平郡主和王妃毫发无伤,父王也不会对舅舅太过苛责。”
丽妃摇了摇头,“你舅舅这些年听焕儿的话,在外面做了不少糊涂事,陛下早就有所不满,也就是本宫,在宫里替他多方留意,才避过了几桩祸事,这下谢王爷亲自进宫告状,你舅舅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再不济,您还有孩儿呢。”
“你舅舅这次是逃不过去了,寒儿,母妃对不起你,母妃的娘家人做下这样的事,少不得要牵连到你,你本就不是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今后在朝堂之上更是举步维艰了。”
“母妃这是说的哪里话,就算舅舅再遵纪守法,父王眼中也不见得会看见儿臣,有一些事想要达到目的,还是要靠自己去争,有人帮衬自然更好,没人相帮儿臣也能活,总不会比三年前的境遇更差了。”
丽妃听到夏凌寒提及三年前,秀眉皱的更紧了,她握紧了儿子的手,强打精神跪直了腰板,虽然她心知陛下处事果决,但仍盼望着他能念及旧情和祖上的功劳,从轻发落。
林瑾接了旨以后便点了兵快马去了信远伯府,将叫嚣着的伯爵爷和小公子五花大绑押上车带进了宫,前后也就小半个时辰。
黎容和黎焕一路大声叫骂,直到看到御阳宫外跪着的丽妃和荣敏王,嚣张气焰才被扑下去不少,老老实实跪在殿外。
“臣奉旨拿信远伯黎容、公子黎焕进宫,现两人都跪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见,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安乾帝远远便听到了两人的喝骂声,心中厌恶,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臣到的时候,刚巧碰上黎小公子在院中惩治下人,臣赶忙去救,可是人已经没气了,正是谢王爷家的那个下人。”
谢平章待下人一向亲厚,小六又是从小在王府长大的,陡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谢平章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背在背后的手已经握成拳,眼睛只恨恨地瞪向殿外。
“着人厚葬,你先退到一边。”安乾帝走下玉阶,朝殿外喊了一声,“让那对畜生父子给朕滚进来。”
黎容、黎焕被绑着双手,跌跌撞撞地走进殿,刚跪下还未请安,便被安乾帝一脚踹在身上,口中骂道:“畜生。”
黎焕顾不得身上疼痛,忙跪正了身子,不住地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一时贪杯,喝醉了酒,做下错事,请陛下恕罪,再说郡主和王妃都没怎么样,臣这一条胳膊倒是被人打断了,请大夫看过说是骨头都裂了,臣也算是得到教训了。”
安乾帝看着黎焕一条胳膊用白布包着吊在脖颈上,嘴巴上虽求着饶,脸上却挂着痞痞的笑意,心中便已经恼怒,林瑾刚刚才报完他将谢府下人殴打致死,而现在他竟是只字不提,丝毫悔罪的态度都没有,这怒意便燃烧到了顶层,他俯下身,一掌打在黎焕脸上,厉声说:“打碎你的骨头?朕看捏断你的脖子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