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深夜又开始悄然落起了大雪,这一下再没间歇,又飘飘洋洋连下了数日。
景染干脆带着清池和液池终日埋首暗阁不闻影踪,姜柏奚接连几日被阻在紫竹林外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叫嚣着要闯进来破阵。
清池将情形如实禀告,不无担忧地看向景染:“世子,奚太子在里面折腾半个时辰了,万一受伤的话会否不妥?”
景染抬头看了清池一眼,轻笑一声,手下笔动不停,这个小丫头倒是对她信心满满,不担心阵法被破,反倒担心起闯阵人的安危。
清池不好意思地等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接过景染递过来的纸张。
“这是出入阵法的口诀,你和液池记熟后便毁掉。”景染执笔吩咐道,想了想又道:“紫竹林的阵法并无攻击性,破不了阵的话顶多也是绕在里面出不来罢了。你就在边上等着,看她闹腾不动了送她出去便好。”
清池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觉着世子这个阵法真是布的未雨绸缪。
少了闹腾精,整片紫竹林四周连带书房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姜柏奚转而日日跑去德钦老王爷的芝兰苑,陪德钦老王爷喝酒唠嗑,下棋品茶,德钦老王爷倒也一副颇为受用的样子,芝兰苑日日有笑声传出。
如此又过了几日,靳鞅在一个午夜悄然飘身落在紫竹林前,在踏进阵法走了三步后便无奈地笑了笑,闭上眼睛照原路退了出去。
而长孙祈沐一改往日云高于顶的做派,以遭遇两次刺杀为由头勃然发难,在越帝的默许之下,用雷霆之势重组掌控了京畿重地的驻兵巡卫,并以强势手腕彻查了京都朝臣的府邸私卫,在满朝文武人人自危之际,于当朝太傅和刑部尚书府邸各搜出兵甲两千副,一时间满朝哗然。
当朝太尉乃是皇太子长孙祺灏的太子太傅,而太子侧妃李氏则是刑部尚书李岩的嫡次女,两人与当朝太子的亲厚关系不言而喻。
越帝勃然大怒,即刻下旨查封太尉府和刑部尚书府,下狱数百人。皇太子长孙祺灏惶然进宫于上书房长跪三日,力揽御下不严之责,帝禁其于东宫令自省一月,着六皇子长孙祺泓暂代太子职务,满朝文武莫敢噤声。
短短七日,曾经名倾朝野的三朝老臣和手握重权的六部大臣一朝云泥,皇太子长孙祺灏势力遭遇重创,后世史官莫不赞叹当朝九公主的雷霆手腕,并将这一事件命名为“诸机变”,寓意青越皇朝新一代皇位争夺的诸变伊始。
然而不管外面如何风云变幻,整个清液阁乃至德钦王府依然风平浪静的很,听完玄魅的叙述,景染并无意外地揉了揉略有僵硬的脖颈,问道:“除了这个长孙祈沐还做了什么?”
“并未再有别的动作,整日在书房饮酒作画。”玄魅道。
景染手眸光微妙:“饮酒?”
“九公主喜饮清酒,青越举国上下无人不知。”玄魅面无表情道。
景染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外表冷冷清清的人竟还是个酒鬼?
“一脚将亲哥哥的底儿踹了个底儿朝天,搅得京中人人自危寝食不安,她自个儿倒是躲在屋内悠闲的很。”景染扁扁嘴,继续低头在折子上落笔。
玄魅安静了一瞬,幽幽道:“并未躲在屋内,而是在咱们门外的紫竹林里绕了半个时辰的圈儿了。”
“……”景染诧异地抬眸,站起身两步走到透晶镜筒旁,看到外面愈发飘大的一片雪花中,一抹天青色的身影静静站在原地,微微仰头任雪花落在眼睫肩头,面色恬静,清华无双。
景染忽得转身抬步出了暗室,留下埋头暗折的清池和液池面面相觑。
满目银白,落雪已及脚踝,踩在脚底有轻微的声响。景染一步一步走近,看着那人缓慢地转过身子,浅淡的眉目间忽得便簇起了笑意。
脚步顿了顿,景染挑眉:“我若是不来,你便准备一直傻站着?”
长孙祈沐摇头,两步走到她身侧,噙着笑意,只是低声道:“你来了。”
她这幅模样像极了等人领回家的宠物,景染忽得心下一软,转回来时的路,无奈道:“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