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没见过宋卿好这样不认输的,无忌说:“宋姑娘那人吧,大事看着挺心宽,偏偏小事记仇得很,赢了嘴皮子又如何呢?”
我脑子已然清明,心想她才不是心宽,她就是记仇。
至于大事上看着不记仇,不过是她还没寻着机会罢了。在无能为力之前,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
我出宫本就是要见识红尘的,一场病好下来自然想动动。
可衣整完毕往外走时,却被无忌的下属拦着,表情战战兢兢:“公主去哪儿?无大人吩咐过,不得属下们离开公主半步,直到他梳洗回来。”
我走近拍拍那人的肩膀,镇定问:“无大人听谁吩咐?”
小侍卫愣了愣,”三、三殿下?”
我一脸孺子可教,“那你们应该知道,三殿下是听我吩咐的。”
几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觉得好像……没毛病,纠纠结结地看我远走。
乘船出了御码头,快至正午。
客栈酒楼肉香飘飘,贩卖各种糕点的小贩络绎不绝,其中最热闹的却是一家丝绸成衣店,几名女子为了争抢一件衣裳打了起来。
稍显彪悍的那位背后跟着两个恶兮兮的男丁,张牙舞爪指着脚边的女子二说,“就凭你也配穿霓虹锦?”
女子二粗布麻衣,似乎来自普通人家,被男丁踢了一脚疼得脸惨白。还没说话,门口走进女子三,冷漠冷样地瞧了女子一和女子二各几眼,从鼻孔哼出声:“这年头,野-鸡都想装凤凰。”
成衣店老板见她来,殷勤地抢过霓虹锦递过去,“全是按照小姐意思做的。衫、袄、襦统统南北朝款式,连颜色都是千调万滤,定然不比那劳什子宋卿好的差。”
因为熟悉的名字,我特意又听了一耳朵,才知洋务堂聚会那日,宋卿好那惊鸿一面,导致各个世家公子回去都茶不思饭不想。
少女初学严妆,身材如描似削,顾盼间羞云怯雨。乃至她生气愤而离开时,翩翩红袖衬着韶颜雅容,都是不经意的风情,为京师众人乐道。
更有的公子哥儿,明明已娶妻,依旧阴着阳着找机会接近对方,引得夫人们结成团抵制狐媚子宋卿好。但她们这头恨宋卿好入骨,那头却做尽东施效颦之事,争相去绸缎庄定制少女当日所着成衣样式,叫市面上的红色绸缎价格翻了好几番。这番盛况,还是五代十国期才有过一次。
然宋卿好那身岂是轻易能模仿的?光衣料子,在魏晋时已绝了,非此缎染不出此色。
提到宋卿好,我忽然想去寻她,发现自个儿逛着没意思。
重点是,我平常没什么用银两的地方,第一次单独出行以至于忘记携带。如果返回王府,压根别想再从无忌眼皮子底下溜,只能找宋卿好求救。
京师交通比其他偏远地区发达,不仅水路畅通,陆路也兴起了许多代步方式。稍微富贵的人家自己有轿子和马匹,普通人家平常出入皆靠马车。
听说马车行也有马车行的规矩。稍微有点资历的老马夫们站稳了脚,便习惯性联合其他马夫欺负新进的。
譬如某段路至某段路只能他去,因为那儿都是富人区,偶然捡几个生意,足够歇业好几天。
再譬如新马夫若僭越,必须上缴多少比例的“抚慰费”。
除去这些,还有更多衍生问题。
京师大道原是为了策马驰骋才修建得如此宽阔。岂料马车横行后,事故频频发生,因马夫们总在人群多的地方招揽生意,甚至久候不走,一来二去,京师衙门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案子真是烦不胜烦。
三哥曾向父皇提过此类现象,后来才由他传令,专设了一个部门取名京交司,负责整顿不合规矩的马车与马夫,严重违法者将面临罚银或入牢。
但谁能告诉我,为何马夫见着我就匆匆跑过,恨不得凌波微步冲刺,压根没停下的意思。
好在焦急的不止我,我身后不远处有个年轻男子,也在那儿站了很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