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语文学得还不错,要不我来教你?”
他似乎……还揉了揉她的脑袋。
阮心悦错愕地抬起头来,却意外看到一张陌生且英俊的脸。
男人很年轻,身着一身英伦格纹的风衣,修长的剪裁,衬得他身形颀长匀称。风衣里头是一件衬衫,不需要多余的修饰,清俊优雅的气质已在无形中展现。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笑起来的时候,只一眼,就让阮心悦觉得很温柔。
蓝白的衬衫很素净,没有任何logo,直觉上阮心悦觉得面前的男人和他们差不多……应该是个穷人。虽然他长得好看,但顶多也就是个气质好一点的穷人。
毕竟,在十六岁少女的认知里,假使一个人很有钱,他应该穿着有巨大logo的衣服。
她听同班家里开皮鞋厂的同学说,打钩的叫耐克,三条斜杠的叫阿迪达斯,要是稍微次一点,一横又一捺的,是个国产品牌叫安踏。
北京奥运会在即,运动品牌广告满天飞,那时候阮心悦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身安踏牌的衣服。
当然,属于阮心悦那时的认知里,并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burberry。他的一件衬衫,就足以抵上她梦寐以求的几百套安踏。
即便意识到面前的应该是个跟她一样的穷人,但十六岁的天真少女一点也不势利,照例拿出一贯甜美的微笑,乖乖叫了声。
“哥哥好。”
妈妈跟她说过,碰上人,第一件事肯定是要打招呼。阮心悦估摸不出面前人的岁数,但随口叫一声哥哥总没错,把人叫年轻了总是比叫老了好。
阮心悦话音刚落,妈妈阮菁就兜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手握着把铲子,一手揉了揉阮心悦的脑袋,眼梢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阮阮,别乱叫,这是你小叔,不能叫哥哥……”阮菁正想继续说下去,一阵猛烈的咳嗽,却把所有话停在了嘴里。阮菁扶着门框,整个人都吃力地倚在上头,不停地干咳着。因为呼吸不畅,整张脸都是青紫的。
年轻男人正想上前帮忙,却见阮心悦已经先他一步,十分镇定地搀着阮菁找了个躺椅坐下,又镇定地倒了杯温水,一边替她顺气,一边服侍她喝下,动作熟练异常。
待咳嗽平息,阮菁才朝那个年轻男人笑笑:“小叶,阮阮这孩子不懂事,别介意啊。”
“没事。”年轻男人扬唇笑了笑,眼底笑意温和。
“还不赶紧叫小叔。”
阮心悦对突然到来的小叔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旧乖乖喊了声:“小叔好。”
年轻男人看出了她的错愕,微笑着,悄悄半蹲下身子,直到与阮心悦目光齐平。
片刻后,他伸出了掌纹清晰的左手,递到她面前:“阮阮你好,我是叶则衡,你的小叔。”
十六岁的烂漫年纪,本就对那些年长于自己的人有诸多好感。现在,叶则衡主动递出手对她表示善意,阮心悦自然心里也偷偷乐着。
只第一眼,阮心悦就觉得,面前这个温柔又好看的小叔,应该是个好人。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阮心悦觉得,对着她这个被邻居同学叫惯拖油瓶,还能笑得毫无芥蒂的,一定是个好人。
毕竟,大家都说她是天生的扫把星。
所以理所应当,她从小就没有爸爸。
自第一次见面后,叶则衡来阮家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叶则衡与母女俩来往频繁,乡里乡亲瞧见了,就开始嚼舌根,阮心悦也听了不少。
那天,叶则衡在院里陪她打水。寂静的傍晚,斜阳将影子拖得好长好长,叶则衡在用吊篮往井里吊水,阮心悦就蹲在他的阴影里,等水来,灌进脚边的水壶里。
十六岁的少女心里藏不住事儿,心里想着什么,也就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她蹲在井边,拿手遮在眼上,像是故意在掩住自己的表情:“小叔,你喜欢我妈妈吗?”
“什么?!”男人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儿来。好不容易提上来的一篮水,也泼掉了半篓。仅剩的那半篓子水还晃晃荡荡,跃跃欲试地要从篮里出来,险些泼了他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