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定麟 蒋沉沉 1756 字 10个月前

“儿子原本就是嫡出长子,若是祖父与父亲未出此事,儿子将来继承爵位是顺理成章之事,何须做出这等不仁不义的罪孽之行?不过,既然母亲不信,那就看看镇国侯托儿子捎来的书信。”萧珩眉眼平静冷峻,从袖中取出一份绢帛,递至玉氏面前,“镇国侯舅舅那一手笔墨,可不是大鼎朝中的哪个人能够仿出一份皮囊的,比儿子空口无凭的一家之言确切得多。”

玉氏冷笑一声,眉目淬着寒光,不客气地接过萧珩手中的那一份绢帛,急急展开默念。

所有人都翘首望着玉氏的行动,不敢出一言,数十人的场面静默得可以闻见雨丝落入地面的声音。

定麟站在离玉氏几步之后的地方,朝着萧珩望去,萧珩正好抬首,目光与定麟交汇,之后又平静地移开。

就在那一刻,玉氏握着绢帛的双手开始不住地颤抖,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突然之间,那一卷绢帛飘然陷进地面的水洼之中,玉氏像是失去操控的提线木偶,颓然跌倒在地,满身华服,尽沾泥雨。

萧珩朝着定麟淡淡使了一记眼色,定麟立马会意,上前将玉氏搀扶起来。

玉氏的眼眶中蓄满泪水,惊恐而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她双手紧紧拧住定麟的手臂,用力极大,在定麟的衣袖上拧出层层的褶皱,双腿却似乎瘫痪了一般,怎么也站不起来,只是哑着嗓子,痴痴念叨,“不可能……不可能……他是我亲兄弟……不会的……玉家怎么会害我……不会……不会……”

萧珩上前一步,沉默弯腰,从浅浅的水洼当中拾起那一卷已经被水沾湿的绢帛,望着玉氏说,“母亲,镇国侯大人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您请节哀。”顿了顿,复又静静道,“老太爷与父亲、定昱三人担下了萧氏两千二百一十六人的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父亲之罪孽,按照大鼎历法,挫骨扬灰尚且不能赎罪一分,得以灵位回到宗庙,早已经是圣上开恩、祖宗庇佑,只不过毕竟是重罪之人,自然不可大肆操办丧事,也不可挂白彩,在府邸内停灵三日,由嫡亲家人叩拜祭祀以后,便可礼成了。”

玉氏瞳仁无光,痴痴笑着,“不可能……不可能……快给我笔墨……我要给镇国侯写书信……我要给镇国侯写书信……我要他给我一个交代……给我一个……交……待……”话到末尾,面容上已经清泪涟涟。

萧珩没有再理会玉氏的任何言语,只面容肃穆地望着面前萧氏众人的脸孔,良久,沉沉命令道,“将兰陵侯府当中所有的人集中至此,今日,我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当众昭布。”

众人不敢有任何的怠慢,不过一刻钟之内,兰陵侯府上至各房庶子,下至煮饭洒扫的奴仆,浩浩三百余人,一人不差的集中于兰陵侯府大门前方的正庭当中。

定麟怀中搀扶着已经几乎背过气的玉氏,亲眼望着萧珩手下的人将庭中四方灯火点燃,昏黄的火光在庭中映射出缭乱的光影,萧珏站在阶上,逆着光线笔直站立如松,他望着台下萧氏攒动的人头,年轻的面容上尽是老成的沉稳冷峻,漆黑秀丽的眉目里隐含不动如山的威严。

定麟明白,不过顷刻之间,兰陵侯府萧氏就将迎来它新的主人——眼前这个不过年仅二十三岁、弱冠不久的秀丽青年。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中,当定麟站在与萧珩同样的位置时,他也依然能够清楚分明地记得,萧珩那一日站在在此处说过的话——

“不管发生了何事,不管逝去了何人,你们都只要记住,兰陵侯萧氏未亡,只要我萧珩萧定和在一日,绝不许听见萧氏一族当中有一丝不安的言语,各司其位、各谋其职,仅此而已。”

萧珩抬眸,徐徐横扫众人,末了,静静问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