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刚回府,也不去换身衣裳再来赴宴。如此模样,就不怕失了礼数?
可眼见夏煦走近,是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老夫人眉头微蹙,“这丫头!”
待夏煦行了礼,老夫人笑搁银箸:“你是古先生的学生,古先生又师从李老。你还不去拜见一下你的师祖?”
夏煦一怔。师祖?这怎么听着都像是在生硬的攀扯关系。不过真要细致论礼,这李老先生确实是师祖。单以老先生在外的声名,也足当得这起师祖一称。
她浅笑转身面向须发灰白着青衫阔袍的李老先生。学生拜师长,当行叩拜之礼。夏煦也不扭捏,直接撩起衣袍便跪了下去。
“学生拜见李老先生。”
“三小姐无需见外,快快请起。”李玉堂扬手略一虚扶,捋须朗声一笑,叹道:“濯濯神予须眉意,凌凌映面润安风。三小姐气宇非凡,举手投足,确是不输夏将军当年的风采。”
“李老先生谬赞。”夏煦不喜不惊启唇言谢,俯身再次行一礼,才缓缓起了身。
这站起身来,不由的睁大了双目。
方才她一直低眉垂步,竟是没发现李老身旁还有一人在……
一身艾青交领阔袖长衫,褒衣博带,顿显越离尘世的轻灵超脱。领口细叶银纹,衬的他如玉面容尤其清新俊逸。
他双眼清明澈亮,好似中秋悬空明月,墨瞳如珠含带碧水甘露。单与之浅浅相视,总是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便沉溺其中。
从见他第一面起,夏煦就觉得他那双眼睛甚是好看。有种不经意的摄人心魄之美。
此刻,这双眼睛正隐隐含笑,望着她的方向。
少了苍云山上的慵懒清冷,没了城东寒街上的病态虚弱。今日的他看起来更加亲和温润了许多。
她眉目微弯,闪过一抹惊喜,而后唇畔轻勾,回了他一个浅淡的笑容。
原还为不知晓他姓甚名谁而遗憾,不曾想竟还有再见的一天……
看他面色也红润了,唇瓣的青白也没了。夏煦想着,这么久的调养,他的身体应是好了罢。
她望着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起苍云山上的一幕。
他垂睑认真轻柔的模样,他直挺如松护在她身前的模样,他清音素言、隐隐含笑的模样。以及,他指腹划过她耳边的微凉触感。
这一幕幕,总是奇奇怪怪地就冲向她的大脑。还夹杂着几分不一样的悸动,就像父亲还在,哥哥也回来了。
可又有种摸不明首尾的不同,连带着心头都暖的掀起褶皱。
老夫人搁下手中的杯盏,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李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常年独居莠岷山谷。此次是与李老先生同来的乐陵。”
莠岷山谷,夏煦是知晓的。便是苍云山以西,除鞍山以东的一处幽僻深谷。常年来,极少人去。他独居在此,应是不耐被俗事搅扰的喜静之人。
另一面看,能让李老先生收为关门弟子的,想必也是满腹才学,出尘绝伦之辈。不过单看他的样子,他周身的光华,其实也是不难分辨。
不待夏煦追问,老夫人稍一停顿,提醒道:“明先生年轻,辈分同与古先生。按礼,你当称一声师叔才是。”
“明……”夏煦看着他,嗓间一哽,不知是惊还是窘,好半晌的怔然无言。
几天前,聚贤文社外,她还以为人家是老头子来着。没想到今日一见,竟是不沾纤尘的青年模样。
且还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