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滢再度摇头,“我若再连这些个后宅小事都处理不了,就算是带着此物回去也只会是丢了父亲的脸……”
她垂首迈步在老夫人面前停下,而后屈膝跪地,行礼叩首,道:“祖母,因孙儿软弱无能,让祖母也跟着生气,都是孙儿的罪过,请祖母恕罪……”
老夫人抹一把泪,“傻孩子,祖母心疼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目的达到,夏煦淡然一笑,示意崔掌事将黑木匣子放归原位。而后上前搀扶夏滢起了身,“往后遇事,当早些说明,莫再咬牙逞强。父亲不在了,这家只要不散,便永远是家。”
夏滢无声无言,只落着泪频频点头。
眼看着已到申时,今日是没法往翀阳郡赶了。老夫人虽然恼怒,可思及夏滢往后的处境,也不能太失礼将人家赶出去。于是,稍稍平复之后,着府内掌事为崔母备了客房。
崔母本无颜多留,可是以老夫人性子,不赶人就已是忍耐极限,哪里还有功夫再与她言语拉扯。
最终,崔母还是决定留在府内住一晚。并着随从送上几匣子土产,以示请和之意。
夏煦一早去向老夫人请安时,只喝了几口淡粥。这往军械监跑了个来回,错过午饭。再加上正厅那一出,她早已是饥肠辘辘。
吩咐了人去军械监将落在那儿的东西一并收拾好带回府,她便回了芙蕖院。还等不及黎娘端上热饭,见几子上剩了几块凉糕点,直接捏起就胡乱往嘴里塞。
松青刚斟满热茶,转头见此情形,瞠目立于一侧。只觉得夏煦这模样与街上逃荒的没什么区别。
正当夏煦吃得忘我时,松青突然大呼一声就冲过去夺了矮几上那件青釉托盘。“这……这吃不得!”她像是怕夏煦伸手抢一样,一手使劲扣着边缘,另一手抬起,手臂圈成半圆紧紧护着。
夏煦脸一黑,收回停在半空的手。“我是真饿啊——”她绵软无力的斜靠在几角,苦着张脸幽怨道。
松青支支吾吾半晌,才蹦出来几个字说:“奴婢,奴婢都给忘了,这是小公子……今早拿来喂灰耳的。”
而且,还是灰耳吃剩了的……
夏煦腾的直起身来,不可思议地盯着那盘糕点。
这可是香苓酥,先不说做一道这糕点有多繁杂,单单是那些食材都劳烦厨子们寻半晌。这也是夏玗最喜欢吃的点心。他竟舍得拿这东西去喂一只狼?
她这个做姐姐的,哪里得过这种待遇,十几年来,活得还比不上一只狼?
暗道了一句“败家子”,夏煦将盘子从松青手中又抓了过来。
这么珍贵的糕点,丢了怪可惜!
次日,金鸡三唱。天幕深沉似墨,毫无退散的趋势。恰遇残雪粉饰,如熠熠白毯映亮高空。
收拾妥当出了夏府正门,夏煦利落翻身跃上棕马。马尾摆动之后,扬蹄在冷寒阔道上飞驰。清寂空冷的街道,铁蹄哒哒作响,回声轻灵飘荡,久久不绝。
乐陵城内,有三处校场。城东北的一处是为皇家子弟习武演练而建。城东南的校场规模最大,乃检阅点兵,操练比武之地。
而城西校场,相对最小。也是存在最久的一处。
原本先帝是要将此拆毁筑成摘星楼。因术士进言说风水相冲,便一直留了下来。如今墙体破败,偶有几块碎裂的砖石掉落。孤军新立,因未能与正规军合并为一,便没了正式的操练演阵之地。于是商议之下,选了此处。
城西校场,沿城西南角高墙建造。由青砖堆砌,借两面夹角围四方作墙。参差墙头上积雪未融,如白狐裘衣平铺。借着微弱的光亮,墙面青黑斑驳,饱经沧桑的凋敝苔痕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