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着清风的嗓音悦耳如滴泉,入耳一阵酥软。他怔然之后,点头回应说:“略懂。”
一般能说略懂的,大多不是真正的略懂,而是擅长。或者是精于此道。夏煦巧笑侧眸,问:“那先生可知,该如何引它出来?”
他是知晓,可这螎血虫已经钻的太深,必须划开皮肉将它拽出来,再以药草外敷。
可她是女子,女子向来娇柔,怕是不能用此法。眼下又身无一物,实无法逼那虫子自己钻出来。
夏煦凝视着他的脸,安静等待。
他拧眉垂目,却是好半晌的沉默不言。随意束着的墨发顺着肩头丝丝滑下,在冷风中左右摇摆。发梢如同轻羽,扫过夏煦青紫的左手,顿觉阵阵酥麻。他鼻梁立挺,薄唇微抿。凝思会神的样子,也是这样好看。
好似过了许久,见那虫子胀的越来越大,超出了控制,他才温声开口说:“划开,取出。”
还以为是要多困难,夏煦噗嗤一笑,便拔了头上一枚银簪下来。
这银簪非比寻常,乃是父亲夏岩早年从西越外商手中所得。远看着,只是雕着海棠,普通再无其他。可只要拔下另一头,便是如针头一般,尖利非常。
正当他发觉她的动作抬眸之时,夏煦已经拔开且握紧了海棠银花一头。紧接着,她淡然从他带着寒气的掌心中抽出手,眼睛眨也不眨的划向手背。
轻微的呲啦一声,银簪竖向划过皮肉,一股殷红随之翻涌而出。夏煦咬牙挑起伤口两侧,左右拨弄着。螎血虫没了藏身之处,便突兀暴露在外。趁此机会,夏煦擦拭簪上殷血,将其重没发间。而后拇指与食指微弯,精准对着它快速捻起。
粘连着皮肉的螎血虫拉扯出一道红线,指间稍稍用力,“噗嗤”一响,圆鼓鼓的虫子刹那间崩出一股子血液化为一滩薄皮。
男子睁目,双手僵硬停留在半空,清眸望着夏煦垂着的粉白两颊,和额头上冒出的一层薄薄细汗。不由地,隐生出几分疼惜。
这样清丽的女子,又有这样好听的声音。它合该是深居宅院,娇弱柔美的。可她竟对自己如此狠辣?难道就不觉得有丝毫的疼痛吗?
收回神,他慌忙从袖带中取出一枚青瓷小瓶,“这虫子有毒,还得当心些。”
说罢,再次拉过她的手。瓷瓶拔塞开启,斜对着那道血气翻涌之处,倒出些灰白.粉末出来。
夏煦唇畔勾起,一抹不太明显的浅浅红晕悠然浮于两腮。他手指冰凉没有温度,却是让她不知怎的,觉得分外的温暖。
待上好药,男子扯下阔袖一角,轻柔将伤口包上。唇角幽然弯起浅浅的弧度,面映红梅,温润打趣:“姑娘在府内,也时常爬树吗?”
她不止爬树,还挥拳头打人呢!夏煦撇撇嘴,“这梅林,是先生的?”
他点头,道:“算是。”
“先生不会是心疼这几棵树吧?”夏煦低声笑笑,继续道:“先生种下这成片的梅花,会心疼合乎情理。反正我爬也爬了,被先生撞上,自然狡辩不得。先生若怜惜这被我毁了一地红梅,想让我相赔,尽管开口,我定不推脱。”
她话说的极是诚恳、谦和,可怎么听着,都有种“我就是爬了你的树,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意思。
男子垂眸轻笑,像是无奈。浅思片刻,他面容温润不减,看向夏煦时,展颜道:“姑娘的意思是,怎么赔都不介意?”
哪能不介意。要是他提些过分的请求,她总不至于为了这几棵树、几朵残花,什么都要答应了吧?
略一思量,夏煦硬是厚着脸皮道:“先生树上的虫子方才还吸了我手上的血,按理,我也该拽着先生才是。可我自知有错在先,未向先生索赔,想来先生仁德,不会多加为难,对吗?”她抬起头,殷殷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样迥然坚定的眼神,还拢了层清凌水意,毫无杂质沉淀的澈亮中,笼上一抹狡黠的薄云。他忽然觉得,竟是有些无言以对。隐约中,好似,不忍更多些。
收了刻意流露的趣意,他声线柔和,似是叮嘱,道:“我自然无心为难。林中虫蚁无处不在,望姑娘往后当心些,莫要再往树上爬了,危险。”
轻缓的声音迎着山间冷风,清然寡淡,丝丝入耳,像是春风拂枝般。夏煦听得面红耳赤时,又生出几分伤感,几分触动。
哥哥在世时,也曾与她这样说话。
一样的轻缓,一样的温柔。千叮咛万嘱咐的,都在百般为她考虑。
她也已经,许久不曾听过……
发觉她眸中划过的异样,他心生的怜惜更胜之前。性子使然,他并不多问,再看一眼她手背上凝结的血色,确认无事,才默然将手中瓷瓶塞在夏煦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先生已经现身,静等其他人物慢慢走出来……
再次撒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