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段痛苦的记忆却远远没有结束,他醒来时,闻到了一股随风而来的肉香,或者,他是被那股香气所熏醒的。
他睁开了双眼,意识还未清醒,但却先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突然有一阵笑声在耳边轰地传来,那笑声如此刺耳又熟悉,让他在瞬间便看清并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他们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口大锅,竟将被活活打死的小灰狗剥皮炖了。
一股恨意让他猛然从地上爬起,冲着其中一人便扑了上去。
可他那般瘦小,不仅未能伤了对方分毫,反而被他擒在了手中。挨了几记拳头之后,在众人的挑唆与叫好中,他的嘴里被另外一个人塞进了什么东西。
一股浓郁的香热气登时从嘴里流淌到了五脏六腑中,他已经有几个月未曾尝到这样诱人的味道,肚子不由咕噜噜地叫了几声。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他蓦地明白了什么,胃里顿时一阵翻滚,口中的狗肉也被吐了出来。
擒住他的人被吐了一身,骂咧咧地将他摔倒了地上,一脚踢翻了翻涌着香气的大锅。
众人又闹了片刻,终于撇开他蜂拥散去。
原本热闹非凡的大街突然间便安静下来,唯留他蹲在墙边不停地干呕着。
有人推开了窗子大骂:“小兔崽子,还有完没完了,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
他被惊了一跳,下意识地抬脚要跑,但突然想起了什么,身子一顿后又决然回头。
泪水无声而落,他跪在地上,脱下了已经破烂不堪的外衣,准备将小灰狗残留的尸骨与皮毛一一捡起后包裹在了衣服里,好好安葬它。
可是,那些已经离开的少年却去而复返,每个都带着愈加狰狞可怖的笑,仿若戏文中从地狱而来的凶煞恶鬼。
然后,他们将他带到了真正的地狱。
那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黑洞,他们将一桶水和他扔了进去,然后封死了洞口。
从他们的嬉笑怒骂中,他清楚了他们的目的。
他们是在打赌,赌他是否会吃掉剩下的狗肉。
周围静得可怕,黑得可怕,听不到深山里的任何动静,透不进天地间的一点光明,那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很害怕,一直在歇斯底里地呼救,可没有人来回应他。
这么多年来,唯一能救他的伙伴已经死了,而尸骨就在他的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喉口便嘶哑得喊不出一个字来,他朝着水桶的位置摸了过去,捧起了第一口水,打破了第一重倔强与固执。
终于放弃了,他累得筋疲力尽,抱着包裹着小灰狗的衣裳瑟瑟发抖地蜷缩着,哑着嗓子大哭了一场,可是连眼泪也都是冰寒的。
已经很久没有进食,即便在睡梦中,他也能听到自己饥肠辘辘,甚至,他还能闻到从怀中飘来的隐隐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