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府尹被抄家,连累了他一直在北市为虎作伥的远房表弟陈老大。趁着官府还未惦记,陈老大便卷了铺盖避难去了,所以北市暂时无人称霸。而新上任的胡府尹之子有意接手北市,但却晚了一步,被常年在北市做生意的程家给占了先锋,可好在陈老大以前的得意干将陈三儿自愿投诚,所以这北市终究还是落入了胡家之手。”一直沉默不语的关山雪声音沉稳,徐徐道,“在家道中落后,徐秀才在北市求了一席之地,以替人代写书信为生,还娶了一个美丽贤惠的妻子,原本也可以安稳度日,但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正是北市的新霸王胡公子,所以不得不整日里东躲西藏以求两全。”
他顿了一顿,又道:“这些事情虽然有趣,但左右不过也是人间的寻常事,不知云姑为何如此感兴趣?”
“关山看似无意,但这一番总结却是言简意赅,倒是让我意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云姑道,“你说的对,无论是以权谋私,还是风花雪月,这些无非是在凡间到处寻常可见的芝麻小事,但正是这些俗不可耐的滚滚红尘,才让盘心冢有了存在的必要,那里的每一段故事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与我们有缘,又怎会无趣。”
关山雪神色微动,点头道:“云姑所言极是,是在下浅薄了。”
只是说话的功夫,手中的蒸饼便已被消灭殆尽,她将包饼的油纸扔掉,拍了拍手,笑道:“关山既是前来人间游历,还是须得放开些,这里是人间,虽然也像其余五界一般有着争权夺势尔虞我诈,但少见的是天地太平修行长生,常见的还是家长里短雪月风花,你总归要适应才好,否则难免会觉得无聊。”
已临近宵禁,路上寥寥不多的行人开始形色匆忙,他们经过洛水,回到柳家布庄时,却见有几个人正在门口忙上忙下,似乎要撤掉丧幡。
云姑语气轻松,神色却肃了一肃:“看来,我们要等的人来了。”
关山雪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并不多问。
到了后门前,云姑并未打算进去,而是一抬手,对着那道墙念了一个咒。
只见眼前的那堵墙在瞬间化为无形,整个柳家布庄的后院便完完全全地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微弱的灯光下,一个男子执着灯笼站在院中,一动不动地望着一间黑咕隆咚的屋子,那是柳家布庄的账房,也是盘心冢所在之处。
此时,那个男子的神情掩映在半明半暗中,让人瞧不清分毫,但毫不动弹的他似乎沉醉其中,仿佛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他便是柳承乾的兄弟柳承坤。”云姑笑了笑,侧头问向关山雪,“想不想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嗯?”关山雪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手腕被她轻轻一握,再转眼时,发现自己已经与她一起站在了柳承坤的身边了。
雪白的团扇从自己与她的眼前掠过,关山雪原本漆黑一片的眼前突然间便出现了大不一样的情景。
这是一个大雪翩飞的夜晚,天气出奇地冷,账房的两扇门紧闭着,明亮的烛光从半开的窗子里透了出来,从里面暖炉散出的暖气似乎能将外面的冰雪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