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脚也不说话,手背在腰后一个劲在屋子中央踱步,一会儿抬头看看张大仙,一会儿又瞅瞅白清悠,眼睛都快要凹陷到眼窝深处去了,好一会才叹气道:“我……我还是不娶了,丫头命本来就苦,我还毁她干啥!良心真过不去阿!”
“啥?”一听彩礼钱没了,白发财当下就红了眼,碍着村长在这也没破口大骂,可唠叨两句那是少不了的:“李叔,你这不是拿我当猴耍嘛!前脚刚想娶,后脚就反悔了,你这……不能仗着是长辈,就欺负我这老实人。”
李强媳妇拍了拍手,嗤笑道:“老实人,白老三,你就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们年纪是大了,可这眼睛还没瞎,谁心善,谁心歹毒,我们自个瞧得出来。”
要说这白发财,在小黄庄的口碑是极差的,偷鸡摸狗的勾当是干尽了,也不怕埋汰了他爹白国强的“英雄”名号。
老早以前的旧事就不提了,可近半年来,村上准备修建水坝,六十年代农村比较落后,水坝还不是水泥钢筋的,只是层层泥土混合砖块垒起来的,村上组织了一群男子汉去干活,白发财也自高奋勇参加了。
水坝一日一日建着,很快,村里干部就发现大坝还有十分之一没建,可砖块和泥土都没了,修大坝的设计图还有材料数量都是找城里专家来预算过的,十分精确,不会出差错。
与此同时,白家大院忙里忙外修建着门口一面墙壁,砖头成色很新,也没听说村里干部给白家开介绍信,干部们都很好奇,隔天,村上就有人到村委会说,晚上起夜发现白老大和白老三推着木车去大坝那偷砖头和泥土。
干部们顿时就明白了,可没当面抓着证据,白发财的耍泼无赖,孙奶奶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大家都见识过,再者说,白家是保卫革命英雄的后代,闹到城里只怕最后遭罪的还是他们这群干部,没办法,大家只好偷偷掏腰包,拿出工资填补缺口。
村长是这件事的最大受害者,做冤大头也就算了,还被婆娘一顿训斥,眼下,他越看这白发财越不顺眼,拔出别在裤腰带上的烟杆朝着白发财脑袋就是一下,不重却也能隐约听出个声来,“人家李大脚舍不得害丫头,你这当爹的咋还上赶着将自己亲闺女往火盆里推。”
“我……”白发财手捂着脑袋,脚往后撤了几步,一双眼睛贼眉鼠眼地瞅着村长,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蔫瘪瘪道:“我这是心善,想着救李叔性命,村长,你可真是冤枉我了。”
村长接话道:“你啥心思,大家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丫头怎么说也是你的种。”
见众人目光都朝自己看过来,白清悠也顺势配合,乖巧地从李强媳妇身后走出来,努力憋气让脸变得红润,先前站在门外被秋风吹,鼻头早就红了,鼻涕一个劲地往下流,她也不强憋着了,两眼泪汪汪道:“爹,我不想嫁,我想在家照顾你,你别让我嫁给李爷爷好不好?”
张曦见丫头脸上鼻涕混杂着眼泪的,身子骨还一上一下抽搐着,可心疼了,伸出袖子帮她轻轻擦了擦,嘴里埋怨说:“是呀,这丫头多可怜,白老三,也就你狠得下心来……要钱是吧,我给你,你说个数?”
“哎呦呦”,白发财瘪着嘴,冲着张曦扬扬下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装得跟个大善人似的。”
心事被人说穿了,张曦擦眼泪的手停滞了一下,揣在袖子里的手心都出汗了,两秒后,又抬起笑嘻嘻的面容看着白发财,嘴里淡定反问道:“我啥肠子了?”
白发财刚想开口怼张曦就被打断了,只听闻桌面发出“嗙嗙”的两声响动,众人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张大仙一只手耷拉在黄布上,衣领口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你们的事情出去解决,别妨碍了我修炼,至于李大脚,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大脚摇了摇头,长吁一口气:“张大仙,你的好意我心里知道,可我这良心过不去,我想,要是桂云在肯定也不会让我祸害丫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