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二十受冠,成礼娶亲,本是应时之事。男君前头事再忙,身边事也需打算起来。自然,男君所娶的正妻为哪家女子,是轮不到老媪多言的,但近身伺候之人,收用一二自当是无妨的的。若真有一人,在您身边知冷知热细心侍候,老婆子走了也好放心。您若有意,便让福伯往高府上递个话,刘夫人早有此意,必会赶紧替您张罗起来。”
前头都是听惯了的话,江樾就和刘夫人念他时候一样,一耳进一耳出也就是了,听到后来近身伺候之语,又提到高瑾的母亲,平日在生活琐事上对自己多有照拂,娶亲之事上也十分上心的刘夫人,自然而然想到了她送来的,此刻正身处身侧不远处角房正晚睡不起的婢女玉如,话语叠加,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将这婢女收用之事,怪异之感顿时萦上心头。
此婢曾是江幸派到白太后身边的细作,当日因图方便,将其拘在了高府,由高瑾命人看管,后来发生了张熳对其用刑逼供之事,虽后续发展正与他预想相合,但这个女子受了委屈,遭了苦楚,也的确是受他所累,是故当她求到刘夫人处想要出府之时,他也答应了,虽限定其只可在庐江城内行走,平日也派人盯梢一二,但对其所为已可算是大为纵容。
及至后来,经刘先所报,加上仲麟讲述,他得知了酒肆中因他而起发生的一场闹剧。
江东士族对他多有不服,这一点江樾是知晓的,只未料到仲麟在幽州待了几年,文采长进不少,而那女子语锋激进,为他辩解,詈骂他人,一张利嘴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随后那婢女所开的食肆被砸,徐王薛杨却是各自派人上门送礼向仲麟致歉,他命一收收了,也并未对任何一家有迁怒责怪的打算,对于这些士族,他是势必要弹压一二的,但绝不是现在,近阶段自然是前方的战事要紧,如今动手,后方必将不稳,他行军在外,无法两头兼顾,等战局一稳,处理之时,若有必要,清算一二也不失为一个直接利落的手段。
而那婢女失了容身之所,又欠了伯母银钱,便又回了高府,少瑜不日便将娶亲,伯母也在别院,想来要住上一段时日,人口一杂,再将此细作之人放与高府便不太合适了,原本伯母不送她过来,他也有意将人要来江府,看管着再做打算,倒也是未料到福伯卓媪两人不知内情,直接将此女派到了他的住所之中。
其实对此婢他早已没什么戒心,毕竟一个小小女子,进不得衙署偷取文书,入不得军营描画阵法,手无缚鸡之力,身无伏潜之能,所行所能,若说是在白太后那样的贵妇身边,看管传话,倒还尚可,若说让她于千里之外传递消息,就不免有些太看得起她了。本打算再观察一段时日,若是无甚异样,便放她自由,但自春祭那日于山中遇上红色胎记女子,纵然只是惊鸿一瞥,也觉两人有六七分的相似,若真为同一人,那身为婢女,易容改装,掩藏胎记,其身份便大有可疑了。
一想到这婢女有可能与山中遇上的女子是同一人,再听卓媪所言的收用之语,江樾的面色渐渐古怪起来。
在卓媪看来,江樾的神情不似以往那般听过开头便十分不耐,倒似是思索之后,显现的不可置信的荒谬之感。
江樾随意扯了两句推脱,便往东院看过江棱,出府而去。临出门前,吩咐福伯派个得力之人往高府的庄子上走一趟。
往常高府常有实鲜的蔬果鱼肉送来,但江府所用大大头还是往别处采买,两府的交情虽好,去了庄上采买,价钱也是明算的。江樾有此一说,福伯便以为他是命人采买些滋补吃食,给江棱补身,不料他道:“顺道问一问山药枣仁糕的做法,回头让厨娘学了,做些给仲麟尝尝。若是庄上人说不会,便多提一句,道高府中有婢女精于此物,春祭那日便做过一次,问问可有印象。问不出也不过是闲话一篇,让人说话记得客气些。“
福伯应了声诺,正奇这没头没尾的都是些什么,江樾又道:“顶替卓媪的那个婢女,你看着些,让她......”
江樾这一顿,福伯便抬头看他。
“让她......罢了,你便看着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