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已经跑出密林范围的如钰突然停下脚步,回头一看,除了草木葱茏,山石作壁的山中景色,并无半个人影。
这衣衫不整的女子于山林之中突兀出现,又突然逃跑,身份不明,行踪诡秘,江樾本是要追上前去,捉了审问一番,却听江棱一声惊叫,江樾再顾不得别的,连忙跑回江棱所在之处,见他跌坐在地,右脚陷入扑兽夹中,血流不止,人已是疼得满头冷汗,嘴唇直打哆嗦。
江樾快奔过去,双手用力生生挖开扑兽夹笼,将江棱的右脚解放出来,铁质的扑兽夹笼拔离脚踝,痛感袭来,江棱脸色一白,几乎要痛昏过去。
江樾来不及心痛懊悔,将他脚上的伤口简单做过处理,将人背起,快速下山。
江棱伏在哥哥的背上,过了一阵,意识稍清晰些,往脚上伤口一瞥,低落愧疚之感溢满心头,方才兄长去追赶兔子前看他的那一眼,未曾明言,他也看得出,兄长必是想要斥他“妇人之仁”,只是顾忌着自己的心情才没有直说出口。
他因此就有些低沉,也没有立刻追上前去,只心不在焉地闷头走着,不料眼力这般差,连这么明显的扑兽夹笼都未看见,明明八-九岁时也曾跟随父亲兄长外出行猎,在幽州困了四年,竟连着最基本的都全数忘了,如今脑子里灌得,是那个所谓的舅父为显示自身仁德,请大儒教他的种种学问,文不见成,武更不就,他江氏的英名,只怕是尽丧他手。
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不愿有这样无用的儿子。想到此处,加上脚踝剧痛难忍,江棱再忍不住,揽着哥哥的脖子无声哭泣起来。
江樾本就自悔,因自己的一时大意,没有看顾好弟-弟,让他受此痛楚,忽觉颈肤一凉,知是江棱在哭,心痛更甚,但依他的性子,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本该是鼓励安慰的话,出了口就成了:“哭什么?身为男儿,怎可连一点小小痛楚都禁受不住?”
“是......”江棱的声音散在山风之中,听来如受伤的幼兽,发出呜咽的悲鸣。
且说如钰,见江棱没有追来,暗自庆幸不已,本想径自下山而去。走了几步又顿住了,看看自己身上就一见中衣,要是就此回去被人撞见,指不定还以为她在山上遇上了歹人,遭遇了某种不幸呢,到时庄子上再有类似庄媪那样的仆妇传上两句,她的名声就真的不能要了。
再者,木桶和原来的衣裙还在泉眼旁,若是江樾拾去,问过高府管事,就算是真没看清面容,查出自己的身份也是轻而易举,因此就算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如钰也得回返那处,盼望着江樾是真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手脚,她还来得及将证据拿回销毁。
未防与大路下山的江樾迎面撞上,如钰选了一条事先问过管事的,山路中的一条捷径,快步返回,衣裙和木桶还在原位,丝毫未曾移动,如钰大喜过望,弹了弹干净衣裙上的落叶,穿戴齐整,再将脏衣裙中未曾染上草木灰水的下半部分,撕了一长条下来,做成简陋山寨版本的抹额,扎在额头上挡住胎记,之后匆匆下山,入城而去。
好在此刻城中人大多还在观礼,如钰进城后未遇到多少人,是故也未接收到多少异样的目光,入城后她直入有间食肆,上了二楼原先自己与丁香的住处,取出未曾用完的敷脸药粉,粉一上脸,如钰大松了一口气,心道经过这两次,一定要想个法子,在不被旁人察觉的情况下随身携带这种药粉,不然再有这种突然情况,真是应付不来。
待收拾妥当,临走前,如钰望向已经染上一层灰尘的铜镜,忽地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