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习嬷嬷安媪说完话,出了小杨氏闺阁,乳-母常媪本守在门外,两人打了个照面,安媪说起女君们要吃宵点的事,常媪往厨房方向望了一眼,眼神躲闪着,安媪瞧了清笑一声,让她去闺房另一面的茶房内歇歇脚,常媪略推辞两句便过去了。
安媪等她走进,吩咐小丫鬟去厨下端两杯甜酒酿来,自己于廊庑拐角处一处柱子旁站定,不让自己的影子被室内的灯火映在窗上。
大杨氏坐在绣架前,小杨氏依偎着姐姐坐在绣墩上,两人的身形一高一矮映在窗格,大杨氏道:“这嬷嬷对你如何,可有凭着是你婆母派来的,便给你气受。”
小杨氏眨巴着眼睛:“没有呢,嬷嬷挺慈善的,常给我做点心吃。再者说了,好好的,嬷嬷为何要给我气受?”
大杨氏看她这副没心机的样子,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你呀,几盘子点心就把你收拢去了,只怕姊姊都要被她挤到一边去了。”
“哪能呢,我与姊姊最亲了,待会若是端了酒酿,全给姊姊吃,我都不吃了。”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待会莫哭鼻子。”
姐妹两人玩笑几句,大杨氏揽过小杨氏的肩头,两姐妹靠在一起说话。
“阿洛,听闻你未来的婆母刘氏,身手颇为不凡,她若舞起刀来,七八个男子也近不得身,这样的婆母,你怕不怕?”
小杨氏将头埋在大杨氏怀里,一时未答话,大杨氏手抚着她发顶道:“姊姊与你说笑呢,莫往心里去。真的那时,想来你的瑾郎必会护着你的。”
“如今想这些做什么,兄长这样不争气,成日惹父亲生气,世道这样纷乱,我嫁去了高家,也算我杨氏得了依靠。”
小杨氏这话说的认真,与她平日里活泼没心肺的性子全然不同,靠着柱子细心听着的安氏心中一惊,大杨氏也将妹妹从怀里推直了身子:“这话是怎说的?听你口气,难不成你同父亲说的,你二人互生好感,俱是假的?”
小杨氏声音又低沉了下去:“那倒不是,高少瑜他......他却是不错,但若说就有过这一二回的往来,便说我如何......如何倾心于他,那自也没有。那日江高二人像父亲求亲,父亲那般为难,我就想着,我是杨氏的女儿,自小享用荣华,便也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但刘夫人不是一般主母,我......我实有些怕。“
大杨氏心头狂震,仿佛今日才认识这个妹妹一般,望着小杨氏一双灵动的眸子,大杨氏愧怍之感萦上心头,几乎不敢回望。
话在喉中过了好几道,一句你莫怕,有姊姊在,何必让你承这副担子终究没有说出口,大杨氏半晌后道:“往后姊姊定会常来看你。”
“嬷嬷?您这是?”
安媪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两碗酒酿,背后落下室内的光影,一张脸面无表情,在背光处分割成了阴阳的两半。
“好好当你的差,可别做那多长了一条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