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忙活过后,领朝食的人都走了,庄叟到厨外的一口井坎边蹲坐,庄媪做完
清理洒扫的活,端了盐菜,酱汤和半釜豆饭,在庄叟面钱置了一张小案,两人这才蹲坐着,开始用朝食,庄媪等庄叟拿起了筷子,才给自己盛了一小碗豆饭,小心翼翼的吃了起来。
庄叟几下吃完,见庄媪还在吃,啪得一声将筷子搁在碗沿上,骂道:“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克死我儿不算,成日里做活不行,饭量倒足,整日在外与人口舌,招惹祸患,早在我儿去时便该休了你,怎会容你到今日?”
庄媪大骇,连忙放下碗筷,向丈夫求情。他们夫妻的相处本也不是这样,但从前年独子去后,庄叟便将丧子之痛全数算在了庄媪身上,人前谦和亲善,与往日并无不同,关上房门,对庄媪却是非打即骂,庄媪本是个泼辣性子,但儿子死后,她也听信了丈夫的话,认为儿子是自己克死的,人前愈发泼辣,对丈夫的虐待却是逆来顺受,此刻被骂也不敢反驳,只小声分辨道:“我也不是谁的口舌都招,那又黑又丑的小娼妇,明摆着就不是个好货,你还护着她,我再不济,也伺候了这么多年,你张口就要休妻,这心哪,也太狠了罢。”
庄叟道:“你懂什么,此女容貌不佳,来路也不清白,我本想寻机,让咱们儿子娶了她,凑一桩冥婚,到时候再从外头抱个孩子,我也不至于一把年纪成了绝户。你倒好,一见她就扑上去咬,这下好了,把人给吓跑了,我到哪里再去寻一个人来给咱儿子传递香火。”
庄嫂一下子连哭都忘了:“冥婚?这......这怎么可能呢,她才十六,就算长得丑了些,又怎肯?”
“怎么不肯,你忘了西院了,这玉娘明摆着是和西院里的人一道来的。西院里住的,明面上是客,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囚,她身份特殊,管事都不敢多用她,这府里若出了什么事,头一个怀疑的不就是她,若是她信重我,处得好了,寻机拿她个错处威胁还不容易?”
庄嫂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本以为是这玉如不安分,贴着管事和他丈夫拿要好处,全不料丈夫竟存着这样的想法,一时脑子还转不过来,庄叟看她愚笨的样子就来气,也懒怠多说了,呼喝着她收拾桌案碗筷,自己回了仆役居屋,到榻上好好歇上一会。
庄嫂一边收碗筷抬小案,脑子一边转了过来。她丈夫这哪是要给儿子凑冥婚,明明是要自己收小娘。什么外面抱个孩子进来,她们前年才到此处,本家都不在此,外姓的孩子怎么养得亲,若是真要抱个养子,如今战乱年间,父母均亡的孤儿也不在少数,他们直接寻一个年岁小的养起来也是一样,又何必凑冥婚这番大费工夫?只怕等那小娼妇点了头进了门,老头子直接把她当妾养起来,到时那小娼妇肚皮争气,再给她丈夫生个儿子,这个家哪还有她本分的余地?
想到此,庄嫂一身冷汗,手上东西也拿不住,釜上架着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