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零碎的只言片语，你也能说圆了，才算合格，说白了，”俞先生一扯嘴角，讥讽道：“就是圆谎，你‘说谎’说得好，‘圆谎’也圆得好，才能算可靠的官员料子。”

圆谎？

李缙云不禁诧异。

她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但俞先生这么说，确实浅显易懂。俞先生说着，她如饥似渴地听，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生怕漏听了只言片语。能让先生单独讲给她，是来之不易的机会，她自己学总归没先生教得好。李缙云严肃了神色，她手头没有笔墨，只能记在心里回去耐心揣摩。

“我举个例子给你。”

见李缙云似懂非懂，俞先生竟然出乎意料地没她蠢货，思忖了片刻，继续道：“‘子曰’二字题，破说‘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子’，至圣先师，‘曰’，圣贤之言，不露谜底，说得透彻，绝不够到旁人身上，因着不露谜底可叫做‘暗破’，你可晓得了？”

室内的光线很暗，碳已经冷了，干冷钻到了骨头缝里，李缙云不觉得冷，只觉得心跳得极快，她眼前几乎一片发昏，黑色和昏黄色的光交织成不明的色块。

不是俞先生讲得不够好，而是，她忽然生出一种预感，自己的路今儿才算真真正正地开始了，一踏上去，自个便没有再没有回头的道理。

李缙云一刻也不敢松懈，满心满眼满耳朵都是俞先生，都是他说的话，指着的卷子，她不晓得俞先生为什么突然会告诉她这些，俞先生既然说了，她就拼命地听、拼命地去记。

不知说了多久，李缙云眼中俞先生一直开开合合的嘴突然闭上了，也合上了卷子，卷页翻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好了，今日便先讲到此处，你也回去罢，明日你做完上午的课业，用过午饭，中午就来这儿。”

李缙云如梦初醒，愣愣地看着俞先生，问“先生，不讲了吗？”

俞先生望着她的模样，气笑了，“天色不早了，便是你不去吃饭，我也该去吃饭了。”

李缙云瞧了眼窗外的天色，恍然大悟，果然已黑得差不多了。

她听得入神，竟没觉察到时间的流逝。

虽然俞先生是书院先生，但她毕竟是个女学生，天色暗了，和俞先生待在一间屋子里终归不好，她虽然懂得不多，但也晓得有些礼是不可免的，想到此处，李缙云心下难免一阵落寞。

“其他东西我日后慢慢和你说。”瞧着面前的小姑娘不自觉得垂下眼，却不敢多说什么的模样，俞先生哭笑不得。

听俞先生这么说，李缙云蓦地抬起头，“先生？”

俞先生翻了个白眼。

李缙云慢慢攥紧了手，内心登时又雀跃起来，说话声儿也不自觉轻快了些，“是，学生明白了。”

“你先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