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旦坚持，说话声儿不由得大了些，也硬了些，一双眼直直地瞧着人，微微抿着嘴，乌溜溜的瞳仁里满是坚定认真的神色。

宋纯瑛望着她，李缙云也望着宋纯瑛，没有却步的意思。

宋纯瑛何等聪明的人，只消看了一眼，便全明白了，眼前的姑娘看着乖乖巧巧的，也有自己的傲气。

她也不坚持，只摇了摇头，失笑道：：“既然你坚持，那我就告诉你罢，这儿的菜饭约莫一百文钱，你我二人折半，一人五十文钱。”

李缙云点点头，打袖中的荷包里摸出五十文钱，叮里哐啷地往桌上桌上一搁，“师姐，你数数。”

宋纯瑛佯嗔道：“数什么数，你这般可不是在让我别要这脸了吗？”

“我没有此意。”听宋纯瑛这么说，李缙云忙道，眼神认真。

宋纯瑛看她是真的不懂，又叹了口气，让李缙云先坐下，自己拿着勺盛了碗饭，和筷子一道儿递给她。

“师姐没生你的气，书里虽然讲得好，讲君子理当如何如何，但有时候，做事也不能太死。等你日后考试，考中了就少不得应酬，那许多应酬，有时候，由不得你的意。要是你考得好，中了，县尊要请你们吃酒，你还要和县尊对半分不成？”

宋纯瑛说话声儿不急不徐，人又温柔，却让李缙云想到了今日的俞先生，俞先生也骂她是榆木脑袋，说她脑子太死不活络，他们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李缙云默默地记下了两人说的话，“师姐，我明白了。”

她虽然榆木脑袋，却不蠢，宋纯瑛一说，李缙云当下就明白了。

但人情往来又非她一时都能学会的，李缙云心里感叹了一句，不止念书，人情往来也是门学问，须得以后勤勉些，多多留神，事事注意。

“现下和你说这些作甚么，”说了一半，望着李缙云，宋纯瑛似乎自觉好笑，又摇了摇头，“先吃饭罢，不然饭菜都要凉了。”

李缙云也不再多言，乖乖拿起筷子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李缙云帮宋纯瑛收拾好了，两人才一人各坐一个凳子念书，写着明日要抽查的功课本子。

对着灯光，李缙云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捧着书念。

算算她今儿下午已经吃了三碗白米饭，宋纯瑛又给她盛了一碗汤，吃了几个果子。

只希望回头不要起夜如厕。李缙云忧心忡忡地想。

学到夜间，天晚了，明日还得早起，李缙云和宋纯瑛便搁了书，各自歇宿。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天上又飘着了小雪，醒的时候天未亮，屋外黑乎乎的一片。

一只手伸出了被窝，手臂上带着被窝里暖和的温度，但在接触到屋子里生冷的空气没多久，刹那间，整只胳膊都冻地发凉。

李缙云利落捞了衣服，翻身下床，口里咬着束发的头绳，穿好衣服。

往另一张床上一看，宋纯瑛还未醒。

她从前在家里，有小娘催着，得起床喂鸡洗衣做饭，带小弟，小弟虽然年纪小，但也跟着小娘学会使唤她，天亮了又要到地里帮忙，一天下来，除了晚上没个闲暇时间看书。到晚上看书，小娘又拧着她的肉骂她费灯油钱，故而李缙云特意起得比旁人早些，早上小娘没醒，没时间管她，她能出去瞧瞧看会儿书。

害怕打扰到宋纯瑛睡觉，李缙云没点灯，摸着黑出去端水洗漱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