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俞先生拿着伞走了，钱斋夫才看向李缙云，“先生走了，我带你去把事都给办齐了罢。”

踏出屋子，本来尚有些晕乎乎的李缙云，让风这么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

在钱斋夫身后，李缙云右手暗暗地抚平着左手心里掐出的印子。一张口，冷风就直往喉咙里灌，李缙云却没管这么多，长长地舒了口气。

打刚才就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终于能留下了。

她虽然抱着决心来的，却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能留在太平书院。

私塾先生曾说过，太平书院在十里八乡算是最为著名的书院，求学的人多，留下的人少。也骂了书院收女子，昏了头。

她当时没吭声，却对能收女子的话留个心眼。想着总有一天，一定要去太平书院求学。

如今，她真留下了，李缙云却有点不真切的感觉，好似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的幻景。

雪光倒映在她眼里，刺得她眼睛生疼，鼻息间冷冽的气息，却告诉她眼前一切都是真实的。

听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在前面走着的斋夫揶揄地笑了笑。

“刚刚可吓到了？”没等李缙云回答，钱斋夫又笑道：“俞先生就这么个个性，书院里学生人人都怕他。”

李缙云也笑了笑，望着口中呵出的白雾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是有点儿。”

但她心里却没什么怕的，俞先生指点了她，又请她喝烫风酒，是个好人。

跟着钱斋夫在簿子上记了名，该问的该答的都答了，唯独瞒着家里人离家这一项，好在钱斋夫并没有生疑。

李缙云知道瞒不住多长时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等学出点名堂，再回去找爹爹和小娘罢。

收敛了心神，李缙云把姆妈留给她当嫁妆的银钱，拿出一部分来，交了束脩。

太平书院的束脩贵得很，她一阵心疼，忙把剩下来的银钱小心收好了，不敢多动。她还得指望着拿这钱去府里，去京里考试。

处理完了事，钱斋夫说带着她先去吃烫风酒，又告诉她日后吃饭就在书院食堂里吃。

“等吃完酒，我就带你去见宋斋长，宋斋长也是个女相公，书院女相公不多，”钱斋夫面色纠结，“你们也互相帮衬点吧。”说着说着，自己又嘟囔了一阵女子不该念书做官的话。

太平书院的食堂是四五间平房，两间算作厨房，三间大房，学生们就在里面吃，屋子修整得干干净净，里面摆了长桌长凳，和外面的酒肆馆子没什么区别。

李缙云和钱斋夫进去的时候，里面正做了几个穿着青布直裰的学生在吃饭。

钱斋夫让她坐下，问她，“能吃酒吗？”

李缙云答：“能吃点儿。”

钱斋夫于是给她向膳夫点了壶烫酒，又点了碗香喷喷的白米饭。

毕竟是记在俞先生账上，李缙云犹豫了半晌，“饭就不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