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瑾一把捋下自己头上的红绸带,飘飘摇摇拽在手里,就冲进了场中。那老黄牛原本奄奄一息,看到她的红绸带,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了,拼命往林婉瑾的方向冲,带得楔进地里的木桩子都开始松动。
周围的人群自然也骚动起来,有惊呼“林小姐又捣乱!”的,也有大喊“快把林小姐拉出来”的,一片纷杂。
林婉瑾好像每句话都听到了,又好像一句话也没听着,她眼中只有那只砥砺了牛角,奋力刨蹄子的老黄牛。它已经挣破了一条链绳,将脚底的黄土刨出了一个倩坑,它再一声低吼,拉着木栏往前一冲,便只剩一根悬悬岌危的绊脚绳还束着它了。
大地都好像歪了歪。
林婉瑾手里的红绸带子也跟着颤了颤,林婉瑾也被它这突然之举吓了一吓,但她还没达成目的,仍是站着不肯走。外面跑进来的大娘要来拉她,都被她泥鳅一样滑溜溜地躲开了。
这老黄牛蹄底狠狠一刨,忽然带动整个牛棚柱都整个拔了起来,林婉瑾这回可是真的给它吓了一跳了,还好她反应快,抓着红布转身就跑。
原本拿三头鱼叉的两名壮汉一看老黄牛已然是发了疯,如何还能再行逗弄表演?他们也担心黄牛真的冲出去伤了人,闹出事来,这便互相对视一眼,二人齐齐举着鱼叉往老黄牛冲去,一把将它一气儿刺死了。
林婉瑾燕子一样,一个翻身敏捷地蹦出了简易围栏,回头看那只奄奄一息的倒地老黄牛,眼看着它慢慢阖上了眼,方才移开了视线。
这一移,便移到了侧旁满脸不高兴的村长身上。
林婉瑾捡过一旁之间怀里的毡帽重新歪歪地往头上一戴,对村长露出了一个特别灿烂无辜的笑容:“刘爷爷,我只是想看看传说中疯起来的牛到底有多疯……”
刘村长没好气地重重拄了两下拐杖,“林小姐,啥也别说了,你同老夫去你家里走一趟吧。”
“呵呵,好吧。”林婉瑾还是端着灿烂无辜笑,一副乖乖认罚的样子,慢慢地、慢慢地挪出了人群。等她走到围观人群的边缘,她连执剑也不管了,按着头上的毡帽飞奔便走,在一片骂声中跑了数十尺远,还要回过头来招招手,“我先走啦,大家盛典愉快啊!”
林婉瑾跑山里浪了一整天,这才心情愉悦了一些,在红彤彤的晚霞中背着手蹦蹦跳跳回家。
远远的,家门口有仆人看到她,立刻转身往院子里奔。林婉瑾顿时心生警惕,面上还是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家走。她一只脚才跨进家门,林之信大老远地就举起家法拐杖冲过来要打林婉瑾,“昨天才把隔壁吴员外家的狼狗追丢了,那狗被你吓得今天都没回来,你倒好,不思反省,今天又把盛典里的牛给玩疯了!”
他一拐棍毫不客气朝林婉瑾扫过来,林婉瑾怎么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等着挨揍啊,三步两步就冲到了最近的树边,猴子似的抱着树干跐溜跐溜就爬上去了。一直爬到了树顶心,才心有余悸地停下来。
林之信提着长袍一直追到树下,举起了拐棍,棍尖都挨不着林婉瑾,愈发气了。在树下跺脚又咆哮,“给老子下来,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林婉瑾抱着树顶不撒手,认认真真地冲树下的林之信喊道:“爹,打死我你肯定会后悔的!为了不让你后半生痛不欲生,我只好不下去了。”
“打死你你爹只有省一万个心的份,给老子下来!”林之信围着树转了半圈,林婉瑾还是气定神闲地在树顶上一动不动,他便仰头威胁林婉瑾:“你要是再不下来,过两日就把你送到你姑母家去。”
林婉瑾手里一打滑,差点从树顶上吓掉下来!
她自小无法无天,唯怕这位总是恪守德言容功,还喜欢拿根夫子用戒尺晃来晃去,一有看不惯就一板子下来的严厉姑母,林婉瑾不满问他,“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总不能要我在姨母家过年吧?”
“你下不下来?不下来我这就让执剑给你打包!”林之信的声音,直穿院里院外。
林婉瑾在树顶心犹豫了一会,终于是不甘不愿地爬下树来。才将下了树,她爹的一拐棍不由分说就裹着劲风砸了过来。
林婉瑾给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就跑,直跑进后院,一把便拉住她娘的袖子,一个旋身躲到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