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应声道:“是。本月初七,泷州的大夫余三郎带着大王庄的王璇姑娘找上门来,状告泷州病坊的记名弟子许经纶,见死不医,致使大王庄的王长庚高烧而死。还说,泷州一带的病坊,早年就和许家交情非比寻常,连年给许家开后门,叫他家的弟子大量进入病坊,致使很多寒门子弟求学无门。”

她说到这里,许经纶忽的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他生性聪慧,只一下便知这是谁在搞鬼,忙向谢兰幽瞪去,却见谢兰幽向他温和一笑,右手食指竖起,在唇前晃了一晃,做了个“你有话等她说完再说”的口型。

明月隔着个小桌子,坐在谢兰幽身侧。她余光瞟见许经纶无礼之举,心中不屑之至,见谢兰幽如此动作,当真十分痛快,只做没有察觉出两人间的暗潮,继续说道:“他还向我说,泷州病坊的医官夏青青,她早就知道许经纶有这个庶人不治的毛病,病坊中不少人也对许经纶这个毛病颇多非议,但夏青青不为所动,仍是一连三年将他招入病坊中,还派他出门给向病坊求医的人问诊。以致酿成此事。”

说到此处,明月瞪了夏青青一眼,端起陶杯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我听了之后,将余三郎和王璇安排在长安的病坊中住下,连夜派人到泷州探查,一查之下,才知道许经纶进入病坊之前就是这样子,夏青青确实是明知道他如此,还将他收入门墙。许经伦不但拒绝救治庶民病人,还在病坊之中对庶民出身的弟子和医官医女们不敬,大家早就对他积怨已久。只是他上面有夏青青护着,更有许家的面子在里面,大家忍气不说罢了。还有最为要紧的就是,许经纶连着三年进入病坊修习,在病坊之中,拒绝救人以致出了人命这是头一遭。但在病坊之外,在他眼前活活病死不得救治的,已经有十七人。”

明月说完,坐在她身侧侧的陈曦乐掏出一本厚厚的簿子,站起来走到谢兰幽跟前,双手将簿子奉上,道:“兰幽大人,明月大人派去泷州病坊的人正是小女子,这是这些事情的卷宗。还有证据都收在病坊中,大人可随时前去查探。”

谢兰幽接过簿子,随手翻看,前几页所记大多是病坊中人对许经纶的评价,诸如什么“很难相处”“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竟然使劲的用手帕擦”之类的抱怨之语,后面记载着许经纶见死不救的那些庶民的状况。这些人虽说都是庶民,但除此之外却大有不同。贩夫走卒有之,县官府郡也有之,男人女人,南人北人应有尽有。她看的舌挢不下,翻到最后,只见上面记载着王璇之父的情况。

她仔仔细细的看完之后,问夏青青道:“当天大王庄一户姓孙的人家户主人生了病,当地的医官和门下弟子,因为之前一场小瘟疫刚刚过世。于是大王庄人只能向泷州病坊求助。你知道那户人家是士族出身,只是家道没落,才在大王庄定居,于是你就派许经纶去给他治病,王璇之父落水之事,是后来发生的,你并不知情。大王庄的人也不知道许经纶不救庶人,以为他是病坊弟子,济世活人,因此他治好了孙家户主,大王庄人就将他请到王璇家中。”

夏青青不意这些内情都原原本本的写在卷宗上,当下愣了一愣,点点头道:“正是,此事原是意外,实在不能怨怪许经纶。”

谢兰幽没有理会她后面这句话,说道:“许经纶原本是要医治,可一问明王璇一家乃是寒门,就断然离去。大王庄的人被他弄糊涂了,以为泷州病坊嫌贫爱富,就去请了当地一个姓王的郎中。王郎中不能根治,王璇只好托人上病坊求医,但是这一来一去,花费了两天一夜,病坊的医女还没赶到,王璇的父亲已经一命呜呼了。”

夏青青道:“是这样。”

谢兰幽道:“许经纶回去时没有告诉病坊,王璇之父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