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苍蝇馆子

直到“飞花”撞线的那一瞬之前,阿俏都没有任何把握。

这匹赛马一直到了比赛的后半程才开始发力,奋起直追,倒数第二圈的时候才赶上了第二名,又与第一名死死咬住,你追我赶了整整一圈,才领先了半个马身,率先冲了线。

阿俏躲在跑马场跟前的普通观赛区里,听见旁人或惊讶于结果,或惋惜地大叫,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在胸口砰砰直跳的一颗心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直到此刻,她才能完全肯定,脑海中那些关于上辈子的记忆都是准确的,她这并不是在做梦。

旁人看来,可能一百现洋并不多,可这对阿俏而言,却是押上了全部身家的一场豪赌。

阿俏低着头,紧紧握住了早先购买马彩的凭证,转身就出去兑彩金。因为“飞花”的赔率太高,她只用了一百现洋,就能得到四千块的彩金;当然这一次她的风险也极大,万一“飞花”中途出个什么意外,或者最后冲线时慢了一点点,舅舅舅母赠给她救急的全部身家,就会变成她口袋里的一张废纸。

想到这里,阿俏还挺后怕的——这一世她仿佛特别好“赌”,每次都毫不犹豫地押上全部,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好在老天没让她失望,这一次,又让她赌对了。

因为彩金数额巨大,阿俏在马彩亭子那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得出售马彩的人员将所有的钱当着她的面点清,然后包在一个信封里,交到她手里。

阿俏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看,见无人留意她,就赶紧将信封装在了自己的小挎包里,然后像没事人一样随着走出跑马场的人潮一起往外走。

今日为了避免那女学生的模样过分惹人注目,阿俏特意没有穿她常穿的袄衫袄裙,而是将母亲给她置办的那件象牙白海棠红边的旗袍穿了出来,一头短发只用一只红绒发夹夹着,衬着她这一身,显得又清爽,又俏皮。

然而阿俏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正遥遥地将她的背影指给身旁的人。

沈谦得沈家家仆的指点,远远地看了一眼阿俏的背影。

他看人的眼光很毒,加之能过目不忘,见到阿俏那纤细的身影与挺得笔直的脊背,脑海中闪现的,便是在街边立在橱窗跟前那个梳着长发的小姑娘。

“城里要么是规矩而无趣的女学生,要么是时髦且热辣的女青年……”

沈谦冷不丁想起了老同学邵雪松的话——果然这省城就是个花花世界,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能令一名旧式少女变成眼前这样子,偏偏看上去既规矩又时髦,是女学生与女青年的结合体……

可是,这样的少女,怎么竟能猜得到“飞花”会夺冠?

他身后傅五爷已经去兑了彩金,一人兑八万现洋,是件极为惊人的事。前来观赛的人一下子就全围了上来,立刻就有人认出了傅五爷。

“原来是上海的傅五爷!”

“都说傅五爷善于相马,果然目光如炬,这满场只有您一个猜中了今天的胜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