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临冬沉默片刻,道:“姐,爸爸前几年就在找你。那会儿师父还在,你不回去也能有个人照顾。可现在师父不在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院子里有我植的树,有我养的狗,有我种的菜,还有今年刚收的麦子。怎么没意思了?”
叶临冬沉默以对。
一棵槐树,一条土狗,还有几块钱能买一堆的菜……能算什么有意思?前几天下雨,院里院外都是水,连上个厕所都得小心别踩一脚泥。他愁得想去小卖店买盒烟,瞅见大门外的泥泞,直接把烟瘾憋回去了。
破家值万贯,或许因为可以帮人戒烟?
祁七有些头疼,她想起小花的调皮程度了。经常跑出去撒欢,还喜欢爬树,可惜胆子小,通常是上去了下不来,就在树上惨叫。若是自家门口倒还好,可是这家伙偏偏喜欢去爬别人家的墙上别人家的树,爬上去就在上面蹲几个小时,插上羽毛都可以去演一只尖嘴巴的鸡了。等想下来时,不分时间地点地大叫,曾多次将别人从睡梦中吵醒,随后就是她跟着爸爸去给人家道歉,顺便把猫接回家。
她低头看看手表,还好还好,今天时间尚早,还不到十点呢。
早个屁哦!
十点在以后网络发达时期的确只能算是夜生活的开始,可在99年的农村,整个村子基本上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努力听里面的动静,忽而似乎有开门声,脚步声,她心下一叹,等着给人道歉。
“六子,你之前说过女人大多是感性的,这个感性最多体现在她们对家庭的渴望上面。这话应该并不万能吧?”
标准的普通话。
祁七敲门的手停住,她想起来了,住在奶奶对门的这家,就是刚出完殡的满爷家。打电话的这个,除了那个跟自己叫秀楼的少年,别无他人。黑夜里没有灯光,只有星星在闪,却平白给黑夜增加了几分深邃。凉风一过,祁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满爷还没离开的魂是不是就在附近徘徊。
“你踏马才读了几本心理书,少在那拽听不懂的名词了。你就说我这情况怎么办吧……根本就对我家有很大的偏见,提起我父亲,原话是「那个酒鬼」「强/奸生女」,这两个词,不管哪个被叶先生听到,只怕都要玩完。”
祁七听得有些尴尬,这就是人家的私事了。如果她果真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听也就罢了,顶多算是好奇心重。可她几十岁的人,再听下去,就是十分没有素养。
抬头瞅了眼树上正在喵喵叫的小花,心里呸了声,暗道不要脸,看到有人来了,突然变得这般细声细语。
转身就走开。
但此时夜深人静,除了一只猫的声音,少年讲电话的声音格外清晰。而这位打电话的人,应该是没料想到村子里这个围墙它根本就没有半点隔音。
祁七走出了几步,仍是清楚地听见里头人在说:“陆明几,你能有点真办法吗?”
祁七的脚一下子生了根,拽住地面,走不动了。
说的谁?
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里头人嗤地一声,突然将话题转了:“这里有只猫一直在叫,陆老师,你自诩心理学家,有没有办法搞清楚它为什么叫,然后让它别叫了。”
「陆老师」三个字,真是再熟悉不过,一个形象立即浮现,再联想“陆老师能不能搞清楚小猫的心理让它安静些”这样的要求,祁七一下子笑了出来。
一声笑,在这样安静又漆黑的村子里,实在太明显。
诡异地安静片刻,里头的人出声问:“谁在外面?”
祁七可不想这个时候被人发现,她下意识就赶紧跑了。今天出门穿了双轻便的鞋,走在土质的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走了几步,躲在突出的围墙后头。
门吱呀开了,一道光打出来,四下照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