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树林深处突地卷起一阵旋风,风势又大又急,吹得四围的林木东倒西歪。
暮摇目不转睛地瞧着,暗自诧异不已,想前去探个究竟,走了两步却即墨央伸手拦住,暮摇狐疑地看着他,他却只摇了摇头,沉默不语。暮摇见他微蹙眉头,神色疏离,也不便相问,遥遥盯住那阵风。风虽猛,却只在那一处打转,不到半盏茶功夫便骤然停歇,重归静谧。
暮摇见那风骤起骤落,心中已明白了几分,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忽听到有人在身后脆生生地叫了声“暮摇。”回身一瞧,就见沛殊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怀里抱着好久未见的阿狸,她忙迎了过去。
阿狸见着暮摇,并没显出多少高兴,先是扒在即墨迁的外袍上细细嗅了一阵,再蹿上暮摇肩头,一脸警惕地盯着方才起风之处。暮摇顺了顺它的脊背毛,轻声同它说着话。
谢元科也回来了,喘着粗气埋怨沛殊:“你,你跑那么快,差点害我迷路!树林里有,有妖风,你不怕,不怕我被妖怪吃掉啊!”
暮摇嗤笑:“妖怪吃人必是捡那细皮嫩肉的吃,你这五大三粗浑身臭汗的给谁吃?”
即墨央转身瞧了瞧这三人,目光扫过阿狸时略停了停,而后淡道:“那不是妖怪。”暮摇他们本是在玩笑,听见大皇子这么说,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话。
这时林子里又一阵悉索作响,即墨迁穿林而出,身后跟着鲁国公主。那公主身后,几步之遥,远远地跟着一只白毛小兽,步履缓慢,走着走着似乎还打了个呵欠。
即墨迁径直朝着人群走来,冲暮摇皱了皱眉,“怎么睡了一个时辰就起来了?”暮摇将手里的外袍往他面前一送,双眼仍盯着那只白毛兽,即墨迁接过外袍抖一抖展开来,转身又给暮摇披上。
暮摇指着那小兽轻声问:“太子可知那是什么?”
即墨迁头也不回地哼道:“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只要她一生气就会出现,打小就这样,见怪不怪了。”
她?暮摇扭头瞧了瞧鲁国公主,原来她跟两位皇子自小便认识了,难怪情谊不同一般,这两人自树林里出来都板着脸,估计方才争执了一场,如此,那阵风果然大有来头。
阿狸看见那小兽反倒平静了下来,只有意无意地瞟了瞟即墨迁,见再无异样,便趴在暮摇脖颈处打盹。
沛殊跟谢元科好奇得紧,又不敢明说,一下又一下地向暮摇使眼色。
暮摇心中已有定论,举步便朝着那小兽走去,冷不防被即墨迁一把抓住:“你去做什么?我们从不靠近那玩意儿,不多会便散了,宫里人说就是个没道行的魑魅而已。”
暮摇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笑,伸手拍拍肩上的阿狸,阿狸懒懒地站起身,纵身一跃,踩着谢元科的肩膀跳入沛殊怀里,惹来谢元科一通抱怨,“你就不能让我抱上一次?回回拿我当垫脚石!”
那白毛兽尖耳长嘴,三分像狗五分似狼,剩下两分气度超然,明眼人一瞧便知其非凡间之物。
暮摇一步步靠近它,见它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停在五尺之遥,鞠了个躬,再低声问道:“不知尊驾来自何方,到此有何贵干?”
白毛兽双眼一亮,桀桀笑道:“他把他的衣裳给你穿,难怪她那么生气!”
暮摇怔了怔,没想到它开口说的竟是上古白泽那一支的兽语,晦涩难懂,她许久未闻,只能猜出七八分。大皇子身边既有能唤出上古神兽的人才,为何到如今仍没得到月桂子?
白毛兽没等她答话,又道:“戾气生风,风生兽。我在轮回里待了这么久,你是第八个能跟我说话的。我有一百多年没说过话了。今日高兴,能答你们一问。”
这边众人眼看着暮摇走近那白毛兽,而后又见她神情忽忧忽喜,似在与那小□□谈。即墨央看了半天,疑惑道:“她这是……”
一旁的谢元科满不在乎地接话:“她可邪乎着呢!但凡喘气儿的都能搭上话,端看她自己愿不愿意了。”
沛殊没来得及拦下谢元科,只能用眼神埋怨他,被即墨央瞧见,有些不悦地问:“怎么,这事不能让我们知道?”
沛殊听大皇子语气骤冷,顿生怯意,嚅嗫道:“不是不能说,暮摇能通百兽语只有亲近之人才知,大哥不让我们外传,怕被歹人知道了多生事端。”
即墨迁听到此处展眉一笑:“我们可不是歹人。她一天古灵精怪的,不知道还藏了多少本事。”
正说着话,暮摇喜形于色地回来了。“风生兽,由万象所化,能知过去将来。我小时候见过一只,脾气比这只可差多了。”说着,她朝鲁国公主笑道,“七公主可是受过高人指点?或是戴着什么器物?这样的上古神兽寻常人可唤不出来。”
公主本是一脸寒霜,听到此话皱了皱眉,将信将疑地反问:“你怎知它是上古神兽?自我记事起,它便时不时地出现,我鲁国大大小小的道士巫师都叫不出它的名头,为何要信你的话?能人异士我见得多了,也没听过有谁能通百兽语。”
暮摇瞟了眼谢元科跟沛殊,知是他俩漏了口风,倒也不恼,只淡淡地回道:“暮摇好读闲书,比旁人多些不足挂齿的技巧,公主与我尚未深交,心中存疑自是理所应当。只是方才这风生兽应允能答一问,如此难得的机会,望公主好生把握。”
即墨迁听了忙问:“这风生兽果真能道过去将来?那它岂不是知道月桂子的下落?”
暮摇浅笑:“应当知道。不过,得公主亲自去问。”
公主蹙眉:“为何要我去问?”
“它是借着公主的戾气而生,只肯听命于公主。”
即墨迁大喜,对公主正色道:“看来你这趟来得还算有用,好好问清楚何时何地能寻得月桂子。”公主虽仍存疑虑,但听得太子下令,只好点点头,跟着暮摇朝那风生兽走去。
风生兽见公主靠近,甩一甩尾巴直起身子,“在此轮回中我能答你三问,三问三答后,你我缘尽。”
公主听了暮摇的译文愣了愣,冲口而出:“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因你吃了多少苦头?既是因我而生,为何又跟我言语不通?你究竟为何而来,怎么偏偏找上了我?”
风生兽眼中闪着笑意,“便是这三问?以你公主的身份,只能问出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