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话(加更+入V公告)

暮摇不在意地笑了笑,“冬天我大哥爱罚……带着我们去收集积雪,只取落在梅花瓣上的那一丁点,且定要落雪三日后才能动手,如此,来年化出的雪水里才能带着幽幽梅香,用在夏日的冰镇杨梅里是最好不过了。我就是依稀闻到了梅香才知用的是雪水。”

雪中梅香,那么细微的味道,万中可有一二?再盖上茶叶的香味,如此还能品得出来,实非常人所能。即墨央还记得二人皇宫初遇时,她也是立时辨出了自己调配的药膏,那日她金钗绫罗,衣鬓飘香,却不及今夜这身蓝布衫子,更显得清水出芙蓉,自带风流。

暮摇摸不准大皇子的性子,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好动弹,那半盏茶早已喝光,也不敢再添,端着茶盏用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着杯壁。

她侧脸对着即墨央,因才睡了觉,颊上还残着几条压痕,散了发髻,只在颈后松松地挽成一团,碎发四撒。就没见她把头发梳好过。

即墨央淡淡一笑,抬手给她添了茶,“你通药理,又善厨艺,不愧为沛将军府里出来的人。”

暮摇忙摆摆手,“略知皮毛,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让大皇子见笑了。”

“懂熬制月桂子的人,哪会只知皮毛?”即墨央瞥了她一眼,“是看我病怏怏的,不愿以诚相待?”

暮摇讶然转过头,见即墨央一袭银白狐裘裹身,风姿卓越,月光下好似玉雕般温润,哪里能见丝毫病态?她想了想,莞尔道:“说起来,我还曾帮大皇子熬过还魂汤,确实不止皮毛而已。”

“哦?”即墨央挑眉多看了她两眼,正色道:“沛将军送来的还魂汤着实救过我的命,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说着,双手一抬,恭恭敬敬地冲暮摇行了个礼。

暮摇吓得赶紧起身让了让:“应当应分之举,大皇子切莫多礼,您这是要折煞民女啊!”说完瞧见即墨央含笑不语,才知那是句玩笑话,不由得长吐了口气,复又坐下。

即墨央单手支颐,给自己新添了盏茶,才又开口道:“这些年沛将军为我的病多有奔波,你代你义父受我一拜,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何况日后恐多有叨扰,在此先以茶代酒,聊表诚意。”说完,饮尽了那杯茶,嘴角噙笑,侧头盯住暮摇。

这样的人物配上这样的笑,实是风采无边,叫人不敢直视。暮摇摸过茶盏饮了几口,忍不住低语:“大皇子与太子口中的皇兄,有些不同。”

即墨央眼角弯了弯,“太子提起过我?”

“时常提及,太子对大皇子很是敬仰。”

即墨央眼风扫过她手里抱着的外袍,淡道:“你跟太子很熟?”

此问该如何作答?暮摇略一斟酌,坦然道:“同在一处修行,多有碰面,太子健谈,我从旁听到过几次。”说完,她起身四处望了望,问:“大皇子可知其他人去哪儿了?我家小妹可有回来找过我?”

即墨央摇头,“没见着你那两位朋友。不过太子与木栖在林中叙话,你若想还他衣裳,须得再等一等。”

两人正说着话,树林深处突地卷起一阵旋风,风势又大又急,吹得四围的林木东倒西歪。

暮摇目不转睛地瞧着,暗自诧异不已,想前去探个究竟,走了两步却即墨央伸手拦住,暮摇狐疑地看着他,他却只摇了摇头,沉默不语。暮摇见他微蹙眉头,神色疏离,也不便相问,遥遥盯住那阵风。风虽猛,却只在那一处打转,不到半盏茶功夫便骤然停歇,重归静谧。

暮摇见那风骤起骤落,心中已明白了几分,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忽听到有人在身后脆生生地叫了声“暮摇。”回身一瞧,就见沛殊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怀里抱着好久未见的阿狸,她忙迎了过去。

阿狸见着暮摇,并没显出多少高兴,先是扒在即墨迁的外袍上细细嗅了一阵,再蹿上暮摇肩头,一脸警惕地盯着方才起风之处。暮摇顺了顺它的脊背毛,轻声同它说着话。

谢元科也回来了,喘着粗气埋怨沛殊:“你,你跑那么快,差点害我迷路!树林里有,有妖风,你不怕,不怕我被妖怪吃掉啊!”

暮摇嗤笑:“妖怪吃人必是捡那细皮嫩肉的吃,你这五大三粗浑身臭汗的给谁吃?”

即墨央转身瞧了瞧这三人,目光扫过阿狸时略停了停,而后淡道:“那不是妖怪。”暮摇他们本是在玩笑,听见大皇子这么说,皆是一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话。

这时林子里又一阵悉索作响,即墨迁穿林而出,身后跟着鲁国公主。那公主身后,几步之遥,远远地跟着一只白毛小兽,步履缓慢,走着走着似乎还打了个呵欠。

即墨迁径直朝着人群走来,冲暮摇皱了皱眉,“怎么睡了一个时辰就起来了?”暮摇将手里的外袍往他面前一送,双眼仍盯着那只白毛兽,即墨迁接过外袍抖一抖展开来,转身又给暮摇披上。

暮摇指着那小兽轻声问:“太子可知那是什么?”

即墨迁头也不回地哼道:“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只要她一生气就会出现,打小就这样,见怪不怪了。”

她?暮摇扭头瞧了瞧鲁国公主,原来她跟两位皇子自小便认识了,难怪情谊不同一般,这两人自树林里出来都板着脸,估计方才争执了一场,如此,那阵风果然大有来头。

阿狸看见那小兽反倒平静了下来,只有意无意地瞟了瞟即墨迁,见再无异样,便趴在暮摇脖颈处打盹。

沛殊跟谢元科好奇得紧,又不敢明说,一下又一下地向暮摇使眼色。

暮摇心中已有定论,举步便朝着那小兽走去,冷不防被即墨迁一把抓住:“你去做什么?我们从不靠近那玩意儿,不多会便散了,宫里人说就是个没道行的魑魅而已。”

暮摇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笑,伸手拍拍肩上的阿狸,阿狸懒懒地站起身,纵身一跃,踩着谢元科的肩膀跳入沛殊怀里,惹来谢元科一通抱怨,“你就不能让我抱上一次?回回拿我当垫脚石!”

那白毛兽尖耳长嘴,三分像狗五分似狼,剩下两分气度超然,明眼人一瞧便知其非凡间之物。

暮摇一步步靠近它,见它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停在五尺之遥,鞠了个躬,再低声问道:“不知尊驾来自何方,到此有何贵干?”

白毛兽双眼一亮,桀桀笑道:“他把他的衣裳给你穿,难怪她那么生气!”

暮摇怔了怔,没想到它开口说的竟是上古白泽那一支的兽语,晦涩难懂,她许久未闻,只能猜出七八分。大皇子身边既有能唤出上古神兽的人才,为何到如今仍没得到月桂子?

白毛兽没等她答话,又道:“戾气生风,风生兽。我在轮回里待了这么久,你是第八个能跟我说话的。我有一百多年没说过话了。今日高兴,能答你们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