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迁停步,环顾左右,漫不经心地再问:“何罪之有?”
暮揺顿了顿,憋出一句:“冲撞太子天威,乃大逆不道之罪。”
即墨迁将这佛堂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复开口:“那些也就罢了,既往不咎。只是这说瞎话的毛病,得改。往后问你什么,如实回答。起来吧。”
暮揺咬着牙谢了恩站起身,那熏香味道更重了。她从未闻过这样浓郁得化不开的香气,里面掺了白麝,隐隐还带了点膻腥,引得她颗粒未进的胃腹一阵翻滚。
即墨迁指着阿狸问:“这到底是个什么?”
“腓腓。”暮揺偏过头躲着那香味,没好气地回道:“他虽也是上古之物,但万比不上宫里的那些神兽。太子见多识广,有一园子的奇珍异兽予取予求,岂会看上这种小东西!”
即墨迁见那腓腓仍在朝自己呲牙,不禁莞尔,“园子里那些样貌古怪,倒不如这个小东西来得有趣。”
暮揺看他答得如此自然,不觉一怔,这太子是真大度呢,还是没听出她话里的讥讽?正想着,腹中酸水上溢,惊得她连忙捂住嘴后退了几大步。
即墨迁见状皱了皱眉,“是那日落水受了风寒?还没好?”说着便欲上前查看。暮揺捂着口鼻连连摆手,急道:“你别过来!你身上那味……再过来,我就要,就要……”话音未落,她侧身便是一顿干呕,这个时候面子礼仪已全然顾不上了。
即墨迁愣在了原地,他是换了种新香,半月前才由大食国进贡上来,父皇独独赐给了他。今日天没亮他就被叫了起来,虽是满腹怨气,但仍记得将这香囊揣在身上,就为了,就为了见她如此反应?即墨迁狠狠地甩了甩衣袖,转身疾步离开。
秋进随老管家候在门外,见太子进去了没多会便一脸怫然地走出来,不免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惴惴不安地跟了上去。果然,太子冷着脸斥走了将军府的管家,勒令秋进带着他回前厅。识路记路是做内侍的看家本事,这倒不难,只是太子这几天烦躁不安,本以为今日来了将军府会好些,哪知竟是毫无转变。可是身体抱恙,才会如此?回宫可要传个太医来瞧瞧?
秋进心事重重的在前头领路,即墨迁乌云遮面的跟在后面,一转弯,碰见个同样乌云遮面的清逭,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秋进看到公主一身太监打扮已是一惊,又见她衣衫脏污形容狼狈,吓得快晕了过去。
即墨迁扫了清逭一眼,冷然开口:“你说的只是去找个人。”
清逭呲牙:“人没找到,摔了一跤。这将军府跟我八字不合。”
即墨迁听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二人并行走了良久,即墨迁蓦地回头,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觉得我今日带的香可好?”
清逭怔了怔,凑近嗅了半天,“不错啊,虽是初次闻到,但觉醇厚馥郁,绕之不绝,一定又是番邦进贡的珍稀香料!”
即墨迁神色缓了缓,“你还算识货。”
清逭仔细瞧了瞧三哥的脸色,迟疑道:“你周身的穿戴用度几时落过窠臼,何来这样一问?莫不是,有人说你这香不好?”
即墨迁眼神一黯,闷着头直往前走,过了好大一会,才低低的冒出一句:“这里跟我的八字也不合。”
于是,碰了两鼻子灰的兄妹二人闷声跟在秋进身后,双双阴沉着脸,想着各自的倒霉事,生生辜负了那一日的潋滟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