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能弾这曲《祁连秋夜》的,寡人见过两个。”即墨文远冲着皇后开口,好似在话家常一般,“左丘彧,以及先帝。犹记得寡人当年与沛将军初次听先帝弹奏此曲时,便同你们如今一个样,呆若寒鸦。后是由寡人亲手将此琴谱呈给了琴圣左丘,才有他老人家在庆州大典上的一曲动天下。左丘圣人曾言此曲指法之精妙,变换之瑰奇,必是仙家所谱而流落人间。”说到此处即墨文远不禁莞尔,继而转头看向左席,“先帝写出这样绝世之作,为何这许多年寡人再没听人弹奏过?”最后这一句语带凌厉,直让礼部那群老夫子听得冷汗涔涔。
半晌,才见太常寺少卿徐邶起身回话:“诚如皇上所言,此曲只应天上才有。自琴圣隐退后,太常寺也曾多方寻觅琴技超群者,想要重现神曲,无奈等闲凡人弾不过三段便皆败下阵来。圣贤乃百年才出一二,实难求之!”
即墨文远冷哼一声,指着那乐师问:“那依徐少卿之见,这位番邦来的乐师是这百年里出的第几个圣贤?先帝的遗作自家无人承袭,却使之流落异邦,让别人捡了宝!礼部的回去给寡人好好清查,看看还有多少祖宗的好东西,被你们这样弃若敝屣!”
这番话一出口,底下早已跪了一片,右席的家眷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待回过神来忙跟着自家大人又跪了一大片。暮摇跟沛殊想要跟着起身,抬眼见对面的沛仲蹙眉不语,沛渊微不可察地朝她二人摇了摇头,便又诚惶诚恐地坐好,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置。
眼见着席间众人跪的跪,呆的呆,皇后发话了,“当年圣人在大典之后曾广发琴谱,力邀天下琴师前去合奏一曲,这么些年来,无人敢应,想必琴谱便是那时流传出去的。琴圣都找不到的奇才,今夜却特地赶来为我皇助兴,实乃我卫国之洪福。”
皇后瞧着谦王面色稍缓,又笑道:“今日是女儿们过节,正好让她们开了眼。前几日皇上您训斥了她们学艺懒怠,一个个的很是不服气,今夜也算是番受教了,知道什么叫高山仰止。”听了这话,即墨文远也是一笑,“谁不服?可是阿采与阿乔?那两个妮子呢,怎没在座位上?”
右席跪倒的妇人里,慢悠悠地举起一只手,腕间挂着珊瑚攒珠的手串,衬得肌肤白瓷般莹润,乳名唤作阿采的清逭公主从人群里抬起头,貌似乖顺地回话:“二姐刚出去了,就剩女儿在此听候父皇发落。”
即墨文远奇道:“你放着自己好好的座位不坐,怎么跑去那边了?”
清逭把身子往左边挪了挪,“女儿本想跟舅母亲近亲近,谁知竟惹了父皇不高兴,只好一同跪在这里,等着父皇消气。”
即墨文远仔细一瞧,清逭旁边跪着的正是工部侍郎孟少延的夫人崔氏,嗔道:“还不快把你舅母扶起来?”清逭应了一声,扶起了崔氏,皇后顺势说道:“都起来吧,今儿过节,不用那么拘礼。”底下众人这才舒了口气,忙不迭地爬起来复又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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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出自屈原《九歌国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