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突变

公西就起身坐好,轻拍着阿妹后背哄着:“哥哥在,阿妹不怕。”阿妹看了看公西就,吸着鼻子瘪了瘪嘴,正欲大哭,转眼却瞧见身旁还有个陌生人,愣住了。沛仲见她红着鼻头皱着眉,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那神情似足了塔依,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你和你娘亲一样不待见我。”接着对公西就正色道,“带着阿妹,万不可出来。”

阿妹看着沛仲闪身出了车厢,半晌才把目光收回来,茫茫然瞅着公西就。腓腓从一堆杂物里钻出来,抖了抖毛,跳上公西就膝盖,前爪扒住阿妹肩头,细细嗅着她的脸。阿妹怕痒,躲了躲,带着笑唤了声:“阿狸。”

外面的战况更紧了,刀剑声中夹着更多的痛呼与哀鸣,又有几只箭落在近旁,火光将车厢照得亮堂了些,公西就在火光里神色如常地摸摸阿妹:“可有哪里疼?”阿妹这才想到先前想哭的缘由,瘪着嘴拉开衣袖,将破了皮的手肘抬高给公西就看。公西就俯身吹了吹那伤口,见阿妹一双眼里盈盈满是泪光,心疼地搂着她哄了几句,抬眼看了看满是裂痕的车厢,便抱着阿妹一边往外爬,一边浅笑:“我们去看义父打架。”

用长鞭击倒最后一个试图靠近马车的黑衣人后,陨抖一抖手腕,鞭子便如灵蛇般缠上手臂,她整一整衣袖,抬头望向远处,伏击的共有八人,已全数放到,只剩远处放箭之人迟迟未露面。

从这帮人的身手来看,实不足惧,她担忧的是方才马儿受惊时将马车摔坏了,稍后是让将军一人骑马带着两个孩子走?此地是后山深处,山路狭窄,乱石阻道,前方可还有埋伏?她立在皎皎月光之下,深蹙峨眉。

四下仍有几处火光,因是个空旷坡地,没什么杂草,那火倒起不了势,只将四围照得通亮。沛仲站在陨后方,思量的却是他下山之事极为隐秘,连亲眷也不知悉,入宫不到一个时辰追兵便至,到底是谁会对他这个失势多年的将军如此防备?

转念间就听见十来只箭扑面而来,沛仲微一挑眉,旋身躲开,刚落定,又一轮箭阵夹着凄风而至,这是契丹的连弩,能连发十矢,威力无穷。难道皇宫附近潜伏着契丹人?

正在二人凝神对付箭阵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急呼:“阿狸!”

公西就带着阿妹爬出车厢,满头满身的冷汗,被山风一撩,立时打了个激灵。打斗的地方离他们尚远,公西就也不好奇,四下打量后,见不远处乃是山崖,便小心地挑了个离火堆近点的青石坐下,将阿妹放在青石前,拿沛仲的大氅将她裹好,再随地捡了几个小石头给她玩。

腓腓从阿妹怀里探出头,瞧见那火堆,三两下跳过去,蜷起身子舒舒服服的烤起火,阿妹见了也想凑上去,无奈身上裹得太重,只能笨拙地往前爬,公西就抿着笑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扶她一把。眼看就要抓到腓腓,突然火堆里噼啪炸出个火星,正巧落在它蓬松的尾巴上,呲的蹿起了火苗,而腓腓却仍在兀自打盹,阿妹急了,小手急急地摆着,惊呼出声:“阿狸!”

听得这软软的童声传来,沛仲心中一紧,随即太常剑出鞘,挽出快如闪电的剑花,将如潮剪雨齐齐斩断,继而转身一个起落停在了火堆前。彼时公西就正用脚踩着火星,阿狸负痛,呲牙裂嘴的冲他发脾气,阿妹则使劲拽着身上的束缚,场面乱得不可开交。沛仲一把捞起阿妹,责问道:“不是让你们别出来吗?”公西就急忙站起身,还未开口,沛仲便听到耳边驶来一道疾风,忙抽剑一挡,暗箭堪堪擦过公西就头顶,钉在后方的树干上,震落一地秋叶。

沛仲一惊,如此的力道与准头绝非刚才的泛泛之辈,四下一望,见无处可藏身,揽过公西就,纵身上了大树,找了根粗枝让俩孩子坐好,回身朝着密林深处奔去。

夜入了四更,流云掩了残月,四下一片墨色沉沉,山风骤起,刮过大片林木,簌簌风声如诉如泣,几只寒鸦梦中惊醒,怪叫了几声扑腾着飞远。

陨疾步行在前面,不时挥鞭击落连弩射来的箭矢,起落间露出手腕的银镯,散着幽幽寒光。

沛仲仍在脑中筛着一个个人名,当朝的,在野的,关内的,关外的,身为卫国大将军,树敌岂止百十。

正没个头绪,蓦地被山风一吹,他抬眼瞧见了陨手腕处的寒光,立时回想起刚才那只冷箭,在擦身而过的电光火石间,瞧见了箭头幽幽泛着蓝光,那是粹了毒的箭,并且,那箭射的不是沛仲,是公西就。

寒意登时蹿上心头,沛仲疾呼了声“撤!”不待陨回话,便欲转身,就在这分神的一瞬,一只冷箭破空而出,直直朝他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