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好机会,云姜救驾有功,这份脸面足够她一生受用。若此刻说封赏云姜做宫妃,便是封个美人亦是不为过……只是……
她察觉到赵郢的眼神,心中略有不满,但并无显露于面。“不知陛下要如何赏赐云姜,终归她救了陛下性命,总不可亏待了。”太后秀丽的眉眼透着慈爱,带着鼓励那般望着赵郢。
赵郢心中踌躇,考虑着要不要与太后言说欲要给云姜一个品阶位份,毕竟这对于女官而言,封嫔做御是最好的赏赐。只是大婚在即,虽皇后只有九岁,这时谈封赏美人一事有些不妥,未免过于不尊未来椒房殿的主人。且皇后是高氏的女儿,是太后的亲侄女,一不仔细则会惹了太后不快,云姜今后在掖庭的日子亦不会好过。
“陛下?”太后轻声唤道提醒。知子莫若母,赵郢早慧老成,素来心思极重,行事必多番考虑。见他不语,面上略有迟疑,她便知道他心中的算珠子打得噼啪响。她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亲切地望着赵郢。
赵郢抬首道:“儿臣尚未想好,不知母后的意思是……”赵郢思算万千,终是没有将心中所想言出口。自小到大,他的主意皆不得朝臣与母后的重视,必然会遭批判一番,倒不如先听听太后的意思,免得又碰个石头。
太后笑道:“云姜舍身为陛下挡剑,可谓忠婢。且我看着她长大,她的为人品性都十分清楚,阖宫无人不说她的好。”
赵郢听出些端倪,太后对云姜很是肯定,看来宫妃一事想来太后亦不会不同意。他不由得嘴角微扬,道:“那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再饮一口酪浆,缓缓道:“云姜的父亲早年为国捐躯,母亲亦殉情而亡,今母家还有一兄长,现在北军供职。陛下何不擢升她兄长,谋个好前程。”她一双凤目半含威仪,话语温柔却带着坚定,再淡淡提道:“云姜年已十四,终归女子,是要一户好娘家的。其余事情,待陛下大婚后再不迟。”她话只说一半,意味深长,含着微笑瞧着皇帝。
擢升云姜的兄长,提高母家地位,这不是为了云姜进入掖庭为妃妾做准备吗?赵郢心中大喜过望,但不敢喜形于色,只面上稍稍现了暖色,道:“母后说的是,朕听执金吾道中垒校尉下丞令者有空缺,倒可让他补上。”
“后生年少,过高的封赏反而不妥。陛下此举,很是合意。明日与丞相诸卿商议后,便下发旨意罢。”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话中带了鲜有的赞许,“陛下日益成长,虑事得当周全,我这个做母亲的亦十分欣慰。”
这一番夸奖,令赵郢心中稍稍一动。从小到大,母亲对他素来严格要求,教习之时从不稍降辞色,生活上亦鲜少夸奖鼓励他。渐而他便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亦不愿多说自身主意,临朝皆道“依丞相的意思”,居内则道“都听母后的”,活得像个精致的傀儡。今自己的主意受了太后肯定,心中不是不高兴的。他的眼光渐转柔和,淡淡的酪浆饮下连胃亦都觉得甜。
太后留赵郢说了一会话便让他回去,她斜倚在靠手上,任宫人为她推拿按摩。
大长秋徐桂跪坐她身旁,启声道:“殿下这般,这不是为云姜那丫头……”
“徐桂啊。”太后轻声唤道,转而眯眼一笑,“连你这般的人精都以为我要让云姜入掖庭了,何况年轻的陛下。”
徐桂心中一转,面上浮起一个笑,心领神会道:“殿下英明。”旋即他面上又浮现淡淡忧色道:“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一切都以大婚为先,只消陛下能安心顺当大婚,其余事情皆好说。”太后叹息一声,玉指揉抚眉心,显然是疲累的很。
高家的女儿,生来高贵,一世荣耀,必不能屈居人下。她的老路,实在不愿文宣再走一遍。
赵郢端坐在车中,金铃叮当作响,想及半月后的大婚,心中便蒙上一层阴郁,驱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