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躺了一个月,等钱稚言能扶着床沿慢慢挪动四肢,上元节已然到了。
钱稚言拄着一条梨花木单杖,弓着腰身,翘着左边的屁股瓣,颇为艰难的移到门边。二郎君拭了拭额头上的虚汗,迢迢望向卉屏院,面色一敛很是严峻。
小厮端着半盘烧鸡从厨房匆匆而来,只见煞神立在门前,还以为钱稚言等馋了,忙掰下一只肥美的鸡腿恭敬地送到主子唇边。
过了不知多久,见二郎君仍没有张口的意思,小厮晃了晃酸麻的手,一个打颤,钱稚言白皙的脸盘上瞬时多了道亮滋滋的油光。
钱稚言终于收起了他望夫石的架势,低头瞥了一眼小厮,面色依旧碧波不惊。
依照往常,二郎君不踹自己一脚,也是要指着鼻子大骂一通的。小厮被钱稚言突如其来的宽容吓得魂飞魄散,他抖着双腿,说话都少了利索:“二郎君,小,小的真不是故意的。”
不知过了多久,钱稚言幽幽开口道:“她为什么还不来?”
小厮愣在原地,只见二郎君眉头紧锁,神色忧愁,显然忽略了方才的岔子。他长舒一口气,小心问道:“不知郎君所指何人?”
钱稚言在床上趴了一个月,拘了自由的二郎君宛若圈在笼里的金丝鸟,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却少了三分生气。过了除夕,十五岁的钱稚言一朝褪去虚肉,棱角分明,真真俊美无双。
他眼中一片澈宁,嘴角微抿,似有哀愁:“还不是那个丫头,整日不言不语的,今个更是连探望都忘了干净。”
少年已由青涩的童音转为低沉的男儿腔,他嗓音迷蒙,大有初困情劫的意味。小厮明了郎君口中所指,轻声慢语地抚慰道:“二郎君忧思过虑了,姑娘家脸皮薄儿,面上害羞,心里都是喜欢您的。”
“果真如你所言?”耷拉着的浓眉霎时挑上鬓角,钱稚言一扫颓色,眼眸灼灼如荼蘼的火焰,唇红齿白好看的不得了。
主子高兴,做小的自也跟着欢喜,小厮咧嘴一笑,再接再厉:“二郎君宽心,奴才刚刚遇上了四娘子,她正嚷着去街头看灯。施隅姐姐未向郎君请安,定是跟着四娘子一道去了。”
“什么?她们去看了花灯?”钱稚言的心情稍稍峰回路转,被他的一席话瞬时搅得稀碎。
吴兴虽然偏小,每逢上元,市坊却总是热热闹闹的。小娘们出府的机遇屈指可数,上元节便是她们游街赏灯,结识才俊的好时节。各家的郎君梳冠理袍,摇扇打谜,倜傥风流只为搏美人倾心。
男女上元相中,便是一出风月佳话。
施隅这般机敏娇美,入了男人堆,简直就是羊入虎口。钱稚言额角的青筋突突暴起,他攥紧拳头,胸腔聚满了火气:“就她们两个去的?”
小厮见他动了怒,眼角一垂,束手束脚道:“奴才不知,虽只见四娘子带着施隅姐姐外出,但保不齐还有其他小娘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