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就来。”张老头转身回屋,取了钥匙,将已经落了锁的大门重新打开。
杨素梅一身粗布旧衣,膝盖及手肘处缝了好几道补丁。她脸色发黄,一脸愁云惨淡,头上仅别着一根旧木簪,用一块破布裹着一个小孩子背在背后,此时这孩子正无聊地嘬着手指头,嘴里哼哼唧唧不停。
“杨娘子,怎么了?怎么晚来找我,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张老头将她迎进来,请进门房。
张老头做为看守大门的,和村里人最先熟悉起来。有村民路过庄子时,也会跟他搭话,问几句新鲜事。他认识这位杨娘子,家贫如洗,她家男人秦少平去年不幸意外去世,留下她一个妇道人家及嗷嗷待哺的幼儿。
平日,她侍弄着男人留下的一亩田地,寻些口粮。可男人去世后留下一大笔诊金药钱需要她慢慢还清,再加上还有个吃奶的小子,日子越发难过。幸好,今年出外谋生的小叔子秦少正回来了,把地里的活接过去,闲了再去镇上接些短工做,倒也慢慢把先前欠下的药费还清,日子眼看就要好起来,谁料,小叔子在帮别人建新房时,为了抢救失脚踩空的同伴,自己不幸从墙上掉下来,跌断了腿。
杨素梅请了大夫来给小叔子医治,断腿不同于伤寒,敷了药,打上夹板,家里的活又全落到她手里,还多了一个卧床的小叔子需要她照顾。
她一个女人家,哪里会挣银钱?薄地里的那点出产勉勉强强仅够全家一半的口粮,若是卖了地,一大家子就得饿肚子。
她想到刚搬来的六娘,听村里人说这里之前请了些女短工,包吃,银钱也给得足。她就想过来问问看,趁着今夜是中秋,主家心情好,说不准就应了她呢。
她先是去了后门,想找后门的张婆子帮忙递递话。谁知张婆子早早地锁了门,去厨房坐席去了。她扑了个空,犹豫好半天,决定来前门看看。
杨素梅随着张老头进了门房,见桌子上摆着两碗香喷喷的肉菜及一壶酒。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背上的小子一闻到肉香就开始嗷嗷叫着挣扎起来。
“乖,大宝乖。娘说几句话就能回去了,回去再睡啊?”杨素梅颠颠背上的儿子,柔声哄着。
张老头什么没见过啊?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是这小子害馋了。他笑道:“大宝快两岁了吧?快把他放下来,让他吃上几口。”
“不用了,不用了。”杨素梅紧张起来,赶紧撇清,“出门前他吃过了呢。您自己吃,我来已经打扰您了。”
“没事,没事。我就喜欢孩子,给我,给我。”张老头绕到她背后,伸出手硬将大宝从她背上的破布里抱了下来,然后抱着坐在他膝上,从碗里捡肉喂到大宝嘴里。
大宝吃得喷香,一大块肉刚进嘴里,只嚼两下就咽了,又张着嘴等张老头投喂。
杨素梅更加不好意思起来,轻斥道:“大宝,你要听话,不能再吃了。张爷爷,别喂了,您留着自己慢慢吃。他一个小孩子,肠胃弱,吃多了会闹肚子。”
“啊?”张老头停下筷子。他这辈子没结过婚,更没有孩子,生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他想了想,问道:“白米饭能吃吧?要不,我去厨房要碗米饭,用这油汤拌一拌,也好味得很。”
“不用,真不用。”杨素梅拦在他面前,“我来是找您有点事,您别忙着招呼大宝了。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杨素梅将事情说了一遍,张老头静静听了,然后道:“之前,老爷请了几位朋友来庄子上玩,那几天庄子里需要的短工多。这些天六娘来了,又新买了丫头,也没什么活,不一定会请短工。不知道洗衣房缺不缺人……”
杨素梅先是听得心里一沉,然后眼里暴出希望的光芒,跪下哀求道:“张爷爷,您能不能帮我问问?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小叔子伤了腿,全靠着我一个人。我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呢?只能厚着脸皮求求你们,看能不能给我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