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他们才听到皇帝安抚般的缓慢回应:“好一场精彩的辩论,诸卿觉得如何?”
没有人回答他,于是皇帝噗嗤一笑,像是刚才只听了一个玩笑:“看来诸卿也乏了,若无要事商谈,今日就散朝罢。”
得到陛下的指令后,满朝文武恭请圣安,陆陆续续散去。
只有宋王皓仍跪在原地。
“皓儿。”皇帝离开朝堂时,叫了他一声,“随我进内堂。”
宋王子孤晧战战兢兢地起身,恭敬地跟着皇帝去了平日散朝后,陛下留召大臣们的虎阁。
一进入虎阁,还来不及皇帝享用完午茶,宋王又跪了下去。
“父皇,儿臣真的从无问储念想!”子孤皓跪在地上,声音发颤:“老师为何在朝堂上说出那种话来,儿臣也不知情。”
“我知道。”皇帝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饶有深意,“你是个聪明人,犯不着做这种蠢事。”
说完后,皇帝亲自起身将宋王扶了起来,看到对方抖成了个筛子,皇帝反而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朕并没有怪你,而是想清楚了一个事实:郑王熙说得对,在同样优秀的几个子女中,皇位可不是谁强谁胜的奖励,而是靠规则和惯例。他的地位无可撼动,朕不可能因为心血来潮就易储,这点你心知肚明。”
说是安慰,实则警告。
子孤晧刚松下一口气,心脏立马又回跳得厉害,几乎要击破他的胸腔:他的父皇不是个愚钝的偏听之人,但……还是对自己起了疑!
“你舅舅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皇帝执起茶盏,吹了吹上面漂浮着的半截茉莉花,“朕为有你这样忧国忧民的儿子自豪,是他不配做你的亲眷,污了你成为造福社稷,名留青史的忠臣之名。”
宋王闭上眼,缓缓叹道:“……是,儿臣知道了。”
——
皇宫中有许多隐秘之处,子孤熙知道不少。
例如散朝后不远处的外殿,一个名叫丁香回廊的地方。
大部分人都欣赏不来丁香回廊,因为建造的时候太追求自然天成,倒显得用力过猛。这里的格局太乱了,绕来绕去,就像个模仿玫瑰花形的迷宫。
但阴谋家就是喜欢乱,就是喜欢错综复杂。
子孤熙坐在丁香回廊几十个凉亭中的某一个里,正在呷饮赏花,对面坐着的那个人也执起象棋,自下自乐。
“太傅果然真心投诚于我。”子孤熙微微一笑,看向那个执弄象棋的老人家,“此刻信得过您了。”
张太傅不动声色,继续执棋:“殿下以退为进,老朽自当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