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烫伤又开始作痛,子孤熙应早点回去换药,但他现在急不得。
放长线钓大鱼的时候,他这个掌渔者怎能轻易离步。
子孤熙恭敬地对张太傅说:“三年前老师曾想投诚我,但我当时不知天高地厚,多有言语冲撞老师,还请您见谅。”
“老朽怎会把这事放在心上。”张太傅道,“三年前老朽投诚殿下,是知您乃平朝之主。宋王只配做您催驾的一辆金车,难成领袖气候。”
“良禽择木而栖,您必不后悔今日抉择。”说完后,子孤熙轻轻垂目,打量了一下这位宋王皓的老师,誉满天下的名臣。
他递上去一杯茶,像是弟子招待老师那样:“宋王推行的新变法,若没有您背后操持,凭他一人难成气候。能有老师您这样的名士辅佐,我倍感荣幸——”
妖调开丁香。
丁香味在四周蔓延,这可不是平朝追捧的花,也不是历朝文人们喜爱的赏物。
好像两个人侃侃而谈的气氛,也因周围丁香的煽动变得小家子气,各怀鬼胎。
张太傅接过了子孤熙的茶,小啜一口:他知道郑王熙乃正统嫡长子,皇位无可撼动。
而今宋王皓变法得利,其才华惊艳四方。眼前这个傲慢嚣张的郑王,终究坐不住了!
“若是殿下不嫌弃,老朽自当尽力。”张太傅的话饶有深意,“尽心助您流芳百世,为您扫平登基障碍——哪怕挡路之人是我曾经的弟子。”
“今日朝上,太傅对宋王明褒暗贬,言语用得恰到好处。”
子孤熙轻轻鼓掌:“宋王也是不幸,摊上那么一个舅舅,这样一个妹妹。本来他推行变法后,颇受父皇器重,让我都有些坐立难安。”
话锋一转,子孤熙继续说道:“您帮了我一个大忙,感激不尽。”
张太傅笑道:“所以,历经三年之久,郑王终于肯信老朽了?”
子孤熙顺着他的话来,然后话语一挑:“那是当然……瞧我糊涂!老师验明真心,这下就该轮到我了。”
张太傅回答:“愧不敢当。”
“有何不敢当?”子孤熙捻着白釉的茶杯,轻声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既在朝堂上为我护旗,我也该赤诚相待……您知道,郑王熙是个直白之人。”
说完后,子孤熙把仅剩的茶倒进了丁香花丛中,临走前嘱咐道:“劳太傅今晚驾临贺仙宫,我自当证明自己的真心实意。”
——
等张太傅离开丁香回廊时,子孤熙松了一口气。
他护住了自己的肩膀,上面的伤口被厚重的朝服焐了半天,再不回贺仙宫换药,他这条胳膊都得废了。
等他回到贺仙宫时,已经过了未时。
子孤熙换下了朝服,因为出了一身汗,他简单沐浴了一下。
平朝处在二百年温暖期,现下只是仲春季节,就让人感觉到气温回升,热得心情燥闷。
仲春是个赏心悦目的季节,花和人都爱争奇斗艳。贺仙宫的美人们亦不例外,她们装饰着子孤熙的荣耀,点缀着贺仙宫的荣誉。
但今年,只有步金台这朵天宝玫瑰一枝独秀。
救公主有功的苦劳上,步金台被擢升为良娣,仅次于王妃,地位一跃而上。
经历了子舍脂婚礼上的那场大火,霍萨兹尔伤得却并不十分严重。他烫破了一点点皮肉,还不如子孤熙的伤势重,休养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霍萨兹尔的嗓音被浓烟熏坏了,不再像以前那么中听。
等伤好后,霍萨兹尔亲自替子孤熙上药,用喑哑晦涩的嗓音道了句:“谢谢你……”
“我救了你一命。”子孤熙反问他:“所以我们扯平了?”
沉默过后,霍萨兹尔点点头:“你对我有恩。”
子孤熙摸了摸他的头发,齐耳的短发现在长到了背部。
“我现在改变了主意。”子孤熙捻起其中的一缕头发:“就像我们两国正在弥补的关系一样,我希望我们之间也别再剑拔弩张。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满足,安心待在这里,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干涉你的自由。只要别暴露身份,你可以在贺仙宫任何地方走动,除了那个画着地涌金莲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