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种异样的心态正渐渐涌上,子孤熙看着霍萨兹尔的脸,登时怒极。
子孤熙有种被人欺诈的感觉。
好似在战场上,他自以为征服了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自己成了英雄之王。
结果发现这位将军曾是别人的手下败将,还互赠信物。
那他羞辱征服这个男人,还有什么意思?!
他想要侮辱报复的是一个万众膜拜的信仰,一个不动灵心的神像。
不是一个世俗凡人!
霍萨兹尔以大祭司身份到访即墨城的时候,子孤熙和他只见过几面。
唯一印象就是这位大祭司清高淡漠。
霍萨兹尔虽温柔,但处事方面幼稚,和位高权重的身份相当不搭。
宴会上高歌艳舞,曲意逢迎。
每当这个时候,霍萨兹尔神情里,总是透露出淡淡的不耐烦。眉头轻轻皱起,好像一点人间烟火都不想碰。
想到这几夜,子孤熙突然恶心。
他还以为自己是和不容玷污的神像同床,逼着一位“圣人”对自己俯首称臣。
子孤熙抹黑了霍萨兹尔的名声,污蔑他引诱公主,本意是作为一个开战理由,顺带挑拨一下那些信徒们对大祭司的信任和忠诚。
现在,那些宣战的理由,也不见得都是假的。
霍萨兹尔没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可侵犯!
子孤熙稍稍垂目,说道:“大祭司和舍妹的情意,可当真感动到我了。”
说完后,他一把扯掉了霍萨兹尔一直佩戴在脖颈上的西域样式项链。
玛瑙太阳、天河石弯月、淡水珍珠、松绿石的龙蛇——各种造型的串珠被瞬间扯落,大珠小珠溅一地。
而霍萨兹尔项链上最大的那一枚黄金玫瑰挂坠则被子孤熙抢了下来,扔在脚下,重重一踩。
天宝玫瑰尽态极妍的造型一下子就抽象了,只剩下一副面目狼藉的丑态。
二月初四,初春桃花期。
步良媛的盛宠仿佛在今日戛然而止,贺仙宫上下没有人猜得透她突然失宠的原因。
良媛仍住在贺仙宫的正殿里,但她不再与郑王殿下共居一室,同寝同卧。
当夜,她冒病搬到了正殿旁边鲜少有人打扫的偏室。
而郑王殿下则忙于处理西域方面的公文,对步良媛也不闻不问。
第二天,子孤熙退朝完毕,就一直埋头处理关于月泉之战的收支结论。完事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换下了居家服,然后随口道了句:“我出去一趟……”
没有人回应他,子孤熙有点不耐烦地喊起了那个他习惯了的名字:“阿月?”
等这个小名脱口而出后,他愣了半晌:都忘了霍萨兹尔昨天就搬离了他的寝宫。
阿月是霍萨兹尔的小名。
子孤熙教他写字的那一日晚上,有些好奇地问:“霍萨兹尔这个名字太长了些,你有没有什么汉语的昵称或者小字?”
霍萨兹尔想了想:“有过一个汉语小名,应该叫月?是和月亮有关的。”
“月?”子孤熙斟酌了一会儿,“好像和你本名的‘沙漠玫瑰’没什么关系?”
“月亮是我母亲名字的含义。”霍萨兹尔回答:“月泉乃母权之国,儿子随母亲的名号是很常见的。”
“也行。”子孤熙手拿着手教他横竖撇捺,“阿月也不错,我父皇就喜欢叫我阿熙,上口还好记。”
子孤熙昨天确实气得失去理智。
尤其是看到子舍脂拿出了那两枚黄金玫瑰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火气上涌到了鼻腔,让他觉得鼻尖酸酸胀胀的,说话的时候也极尽冷言冷语,讽刺挖苦。
子孤熙看到了霍萨兹尔还留在自己寝室里的东西:那滚落在床下的天宝玫瑰吊坠。
子孤熙弯腰把它捡了起来,收在了袖子里。
等他先忙完正事再说别的。
霍萨兹尔也确实该吃点苦头,否则倒像是来平朝享福的,而不是来还债的。
“看吧,又失宠了一个。”宫娥们在墙外碎碎念,“妖里妖气的,打也打不出来一句话,就知道开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