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给他一些惩罚的。”杨炎凉叹首。
“白余!”他站起身,负手走下丹墀,一边踱步一边似乎在思索什么,“你写封密函。”
白余是一名年轻儒生,长相干净,手里永远拿着纸跟笔,负责记录皇帝的言行,也充当皇帝的执笔手,自然文采非凡,心思灵通。
“皇上是要写信给郑将军?”他毕恭毕敬地问。
“算了,还是朕亲自来写。夜已深,你们都先下去吧。”李弘竣显得心事重重。
“那皇上您可要保重龙体,臣等告退。”杨炎凉与白余屏息凝神退出去。
李弘竣走上丹墀,神态显得很是疲惫,他已整整劳心劳力一日,却还要为这些边疆之事而费心耗神。
“朕闻为人臣子者首先二字为忠孝,今子身食皇禄,却押城叛逆,与狼心贼子何异?不论汝身陷安危,遑问汝妻儿老小可否保全?朕非食心昧信之人,亦闻汝多有苦言,愿君早作明断,切莫穷途。”
李弘竣匆匆写完亲笔信,最后方形玉印印鉴落款,用的是私人印鉴,钤“弘正宸翰”。
这一夜他又连续看了几件卷牍,办完工已经是四更天已过,提督总管杨炎凉不放心,在茶房整衣休憩片刻便来奉国殿,见皇帝伏在龙案上睡着了,给他背上小心地披上衣衫,熄灭了满殿煌昼的灯烛,然而此时东天已经发白,些微的光亮透殿而入,直到晨钟响起三百通,李弘竣缓缓醒了过来。
“皇上……”杨炎凉轻唤,眼中满是疼惜。
“噢,是你。”李弘竣眨了眨眼,“几更天了?”
“五更了,皇上你看你这都是多少回了,这总这样,我实在是担心……”杨炎凉眼中下泪。
“别说这么多,该上朝了,你去弄点润喉的过来。”他站起身伸个懒腰。
“哎,好。”杨炎凉去而复返,端了甘汁来,看着皇帝服下。
到关键时刻,她只有放这大招,败坏自己的形象,她也是迫不得已啊!
她三步并作两步,一边回头警惕地看他是否会跟来,他却只是望着她笑,她便几步小跑到门口守卫跟前,回头向渐渐移步而来的皇帝伸手一挡,“别跟来!我会害羞的!”
她急急忙忙闷头便跑,好像身后跟上来的是洪水猛兽一般。
谁知她跑得太匆忙,竟险些撞入一人怀中,幸好那人及时一把牵住她手臂,避免她撞了过来。阿阮抬头,只见眼前一名男子刚直的脸上双眼睁得圆圆的,坚毅的下巴稍斜,低头盯住急匆匆的她,他脸上也稍微有点呆。
她慌不择路出逃,这男人却正好进来,两人便险些撞一起,她对他有点印象,便也就有点呆,此刻身后立刻传来皇帝的喝止,“阿阮!”
两人回神,回头见皇帝已一脸阴沉朝这边走来,阿阮身前的男人一把推开她手臂,害得她身形一晃,险些向后摔倒。
她站稳身形,看皇帝渐渐逼近,连忙道:“我去茅厕!去茅厕!”这回看清路转身一溜烟便逃走了。
此时皇帝一走到鹤园门口,从她疯狂逃走的背影上收回目光,转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事?”
“皇上,属下适才到奉国殿,并未见着您!听杨公公说您来箭阁与阿阮姑娘会面,便又到箭阁去找您,谁知还是没能见到您的身影,便一路询问宫女,才跟至此处。没想到如今想见皇帝一面,居然、居然这么的难。”
他说话时目光渐渐低垂下,只能注视到皇帝刚毅的下巴处,并不敢直视皇帝眼眸,虽然他也身材高大,但毕竟是上下级的关系。
“崔缄你这是何意?”李弘竣不是听不出他话中的抱怨与规谏之意,“这整个皇宫都是朕的,难道朕只能呆在奉国殿或是万岁通天殿,你才满意?连到其它地方的权力都没有?那朕还做得什么皇帝!这四海天下,难道不是朕的?”
“话虽如此,但皇上您是天子,天子便该让百姓的心安定,如果连百姓都不知道皇上您在哪里、在做什么,那这真是太可怕了。”崔缄说得始终不急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