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明心中一动,这正是想瞌睡却遇枕头,他正愁无法将事情圆的通顺,眼下却是个好时机。
他岔开话题,似乎不愿多谈,“我以后会注意的。”
既不解释,也不答应让三七跟随,这是有事瞒着自己啊!季大郎心中顿有些警觉,却也知道此时不是探究的时候,“那好,你先休息。”
“替我送送大哥。”季春明做出困倦的样子,目光不与季大郎多接触,而往日他都要亲自送季大郎出去的。
季大郎更是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三七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郎君,可要喝了甜汤再睡?”三七看季春明并未,轻声问道。
甜汤,又是甜汤……是怕他死的不够早吧!
“三七,你跟着我也有七年了吧。”季春明看着那张殷切之脸,心中充满了恼怒,话语却很是平静。
“是啊,奴开始在外院打杂,郎君挑了奴服侍,不知让多少人羡慕呢!”一点也没看出主子的不同,三七似乎也回忆起了当初的日子,颇多感慨。
他不是家生子,当年家乡闹饥荒实在过不下去了,九岁上才被卖到了季府。
他这种身份一般是没机会在受宠的主子跟前服侍的,可是说来也巧,他遇到了活泼好动的季春明,季春明不知怎么调皮溜到了外院,外院里有棵很高的梧桐树,一对鸟雀在树上筑巢,幼鸟不知怎的掉到了树下,季春明将鸟送还巢穴,却有上不能下。是打扫庭院的三七看到了,将小主子护送了下来。
就因此,季春明挑了他在身旁。
开始的日子他也是心存感激、用心服侍的,可是后来——他毕竟不是家生子,季春明虽受宠,也不过是个庶子,并未能给他许多好处,而同屋的家生子桔梗却样样比他要强。
他开始不过是想有个饱腹之地,后来不过想有个栖身之所,再来不过想攒点钱财,再后来不过想多些体面——他也不知这心思是何时一日大过一日的。
季大郎开始找他问询并没有过多打探,他也以为只是些兄长的关切之意,但每每总能得些钱财,他还很高兴这钱如此好赚。一开始不过是季大郎问,他答,后来他发现自己主动说起一些事得的赏钱更多,更没法摒弃这个好处了。有时候轮到桔梗服侍的时候,他还会躲在一旁偷听。
他虽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好,但因为所言之事只是些衣食住行,并无不可对人言,心便愈来愈宽,如是两年,他早已把从季大郎处领的赏钱当做自己收入的一部分,尤其在染上赌钱之后,这更成了他满足自己花销的大部所在。
可是季大郎却突然不喊他过去了,而他在外面欠的钱财却到了必须归还的日子。
那一日恰逢季春明与府中的九郎君有了冲突,而他除了大哥最喜欢的四郎君却要他爱护幼弟。
“明明是九郎弄坏了我的东西,四哥不责罚他不说,还训斥我没有友爱之心!”季春明当时九岁,而九郎虽排行要小,却也只比他小半岁,男孩子总是争强好胜的,他两年纪最近,争吵也最多。
但是晚些时候,季春明却要他把《礼记》找来看看,明显是认同了季四郎的话。
三七灵机一动,主动去找季大郎把此事禀报了上去,季大郎彼时不过十四却已经很有季老爷的风范,“三七啊,七郎的事情你可得多多替我留意啊。”
他得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多的赏钱。
他隐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季春明对他好的时候,他也曾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找季大郎了,可是当他往赌桌上一坐,那番小小的承诺便被丢在脑后了。待到后来,他的那番愧疚之意,竟慢慢变成了轻视之心。